俞婉晴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着按掉手机。
4:30AM，这个在华尔街时期都算得上早的时间，现在却成了她的新常态。
厨房的灯自动亮起，映出她乱蓬蓬的头发和眼角还没擦净的睡意。
她对着冰箱门上的镜子皱了皱鼻子。
连续一周4点起床让她的黑眼圈又深了几分，但奇怪的是，皮肤反而比在高档写字楼里时更透亮了。
"这就是新鲜空气的功效？
"她自言自语地往脸上泼冷水，然后愣住了——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像程煦那样对简单的事物感到满足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煦的短信：”今天码头有批新鲜芒果到货，要去看看吗？
“简短的文字，连个表情符号都没有，却让婉晴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快速回复：”5点，店门口等“，然后翻出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这是她开店后买的第一件非职业装。
街道笼罩在淡蓝色的晨雾中。
婉晴锁好店门转身时，程煦己经站在路灯下等候。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看到婉晴的瞬间，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常的沉稳。
"早。
"程煦递给她一个纸袋，"尝尝，新研发的芒果乳酪包。
"婉晴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老茧。
纸袋还是温热的，散发着甜而不腻的香气。
她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内馅的芒果粒在舌尖迸发出盛夏的味道。
"好吃吗？
"程煦问得很轻，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表情。
婉晴故意慢慢咀嚼，看着程煦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突然起了玩心："嗯...酸度刚好，但乳酪比例可以再调整..."程煦的肩膀瞬间绷紧："具体是哪里—""骗你的！
"婉晴笑出声，"完美得可以去参加烘焙展了。
"程煦愣了两秒，随即摇头失笑。
晨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让那些平常隐藏着的笑纹变得清晰可见。
婉晴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微微驼背的男人，笑起来时竟有种少年般的明朗。
"这边走。
"程煦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编织篮，"第一批渔获通常最新鲜。
"市场刚刚苏醒。
鱼贩们吆喝着卸货，农妇们摆出还带着露水的蔬菜。
程煦带着她熟门熟路地穿梭在摊位间，不时停下来和摊主寒暄几句。
"老刘，今天的芒果给我留两箱。
"程煦拍了拍一位老农的肩膀，转身对婉晴解释，"他家果园不用催熟剂，甜度能到18以上。
"婉晴好奇地戳了戳摊位上金黄的果实，却被程煦轻轻拦住："挑芒果要看果脐。
"他拿起一个，拇指抚过底部凹陷处，"像这样微微凹陷的才是树上熟的。
"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那颗芒果，指节因常年揉面而略显粗大，动作却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婉晴突然想起前天那批失败的马卡龙——程煦半夜送来调整过的配方时，手上还沾着面粉。
"试试看？
"程煦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婉晴学着他的样子检查果脐，却总不得要领。
程煦干脆站到她身后，虚扶着她的手腕示范："用指腹感受，不要用指甲。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婉晴的耳根突然发热，手里的芒果差点滑落。
"我、我自己来！
"她慌忙转身，却差点撞进程煦怀里。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又同时开口："抱歉—""没关系—"尴尬的沉默中，鱼摊上的冰块融化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那边有蓝莓！
"婉晴像发现救命稻草般指向远处。
程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点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采购结束时，朝阳己经完全升起。
婉晴的篮子里装满了程煦帮她挑选的水果——不只是芒果，还有做柠檬挞用的香水柠檬、装饰蛋糕用的蓝莓，甚至还有一小包她随口提过喜欢的山竹。
"一共247元。
"水果摊主笑眯眯地说。
婉晴正要扫码，程煦却己经掏出零钱："老规矩，记我账上。
""这怎么行！
"婉晴去抢他手中的钞票，却被程煦一个侧身躲开。
"你帮我设计的灯箱广告效果很好。
"程煦把钱塞给摊主，"上周营业额涨了西成。
""但那是我自愿—""而且，"程煦打断她，声音突然变轻，"你昨天发的短视频...有很多人问地址。
"婉晴愣住了。
她昨晚确实熬夜剪了条程煦做可颂的视频，配上慵懒的爵士乐，发在了自己的美食账号上。
没想到这个连朋友圈都不发的男人居然看到了。
"你...关注了我的账号？
"程煦低头整理篮子里的水果，假装没听见这个问题："要下雨了，我们得快些回去。
"回程走到一半，雨点果然砸了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滴，转眼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程煦二话不说脱下衬衫罩在婉晴头上，自己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
"前面有屋檐！
"他拉起婉晴的手腕就跑。
挤进窄小的屋檐下时，两人都己经半湿。
程煦的背心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婉晴慌忙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连衣裙也湿了大半，发梢不断滴水。
"冷吗？
"程煦问。
还没等婉晴回答，一阵狂风夹着雨点扫来。
程煦几乎是本能地转身，用后背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几乎贴上了婉晴，却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最后一点距离。
雨水顺着程煦的发梢滴落，滑过凸起的喉结，消失在领口深处。
婉晴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面粉和阳光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你的睫毛..."程煦突然说。
"嗯？
""沾了水珠。
"程煦抬起手，却在半空中停住，"在...在阳光下会发光。
"婉晴眨了眨眼，水珠确实还挂在睫毛上。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看过的言情小说——男主角说女主角的睫毛像沾露水的蝴蝶。
当时她觉得矫情得要命，现在却莫名理解了那种心情。
雨势稍缓，程煦坚持叫了辆出租车。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湿漉漉的手臂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
婉晴假装看窗外，却在玻璃反光中看到程煦正偷偷看着她滴水的发梢。
回到甜品店，婉晴刚换好干衣服，门铃就响了。
程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纸袋："姜茶和干净毛巾。
"他顿了顿，"还有...你落在篮子里的发绳。
"那根鹅黄色的发绳躺在他掌心，被雨水洗得发亮。
婉晴接过时，注意到程煦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面粉——他一定是刚放下东西就赶过来了。
"谢谢。
"她轻声说，"不只是为了这些。
"程煦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周六下午...有兴趣来看儿童烘焙课吗？
就在社区中心。
"婉晴惊讶地挑眉："你教课？
""只是帮忙。
"程煦摸了摸后颈，"孩子们...很单纯。
"周六下午，婉晴提前关店去了社区中心。
透过烘焙教室的窗户，她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程煦——他蹲在小女孩身边，手把手教她揉面团，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表情。
孩子们叫他"面包超人"，因为他总能把失败的作品变成有趣的形状。
"程老师坚持用最好的原料，却只收象征性的费用。
"旁边一位志愿者告诉她，"他说小时候没人教，现在不想让孩子们有遗憾。
"课后，婉晴主动帮忙整理器材。
在储物柜最底层，她意外发现了一沓泛黄的剪报——全是关于某知名连锁面包房扩张的新闻，最早的日期是十年前。
"这是...？
"程煦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我父亲...曾经有机会加盟他们。
"他轻轻合上柜门，"我们该锁门了。
"回程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婉晴偷偷打量程煦的侧脸，突然很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故事？
"下周六..."程煦突然开口，"芒果乳酪包正式上市，你要不要...来试吃最终版？
"婉晴笑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拍下你做面包的全过程。
"她狡黠地眨眨眼，"观众们可喜欢面包超人了。
"程煦无奈地摇头，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连睫毛都变成了温暖的琥珀色。
婉晴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很久没想起华尔街的摩天大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