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龟裂纹路滚落,在青砖上绽出细小的梅花。
这是外婆临终前套在母亲手上的传家宝,此刻却像个活物般在苍白的皮肤上缓缓收缩。
"你该去换件干衣服。
"母亲突然开口,纸灰粘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灵堂穿堂风掠过供桌,掀起外婆遗照的一角——那张摄于1943年的黑白照里,十七岁的少女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眼底沉着林夏熟悉的暮气。
阁楼的老鼠在墙板夹层里狂奔。
林夏擦着湿发推开房门,行李箱侧面的密码锁还挂着半截断裂的指甲。
她蹲下身数相机包拉链的齿距,第三颗金属齿上勾着根银白发丝——母亲上周刚染过栗色。
存储卡插入读卡器时发出细微的蜂鸣。
夜视模式拍摄的视频里,母亲正在井边烧一件婴孩肚兜,金线绣的符咒在火舌中蜷曲成蛇形。
当镜头突然转向祠堂方向时,林夏按下了暂停键:供桌下的青砖缝隙里,隐约露出半截红绳,绳结样式与她童年戴过的长命锁一模一样。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为冰雹。
林夏握着瑞士军刀撬开松动的青砖,红绸包裹的银锁沾着香灰,锁芯残留的暗褐色污渍在手机灯光下泛着诡谲的光泽。
身后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她将银锁塞进内衣暗袋,后颈的汗毛触到温热的呼吸。
"这是巫祝新娘的命锁。
"男人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粗粝,黑色伞尖滴落的雨水在地面画出符咒,"你父亲溺亡时手里攥着同样的红绳,绳头系着半枚玉蝉。
"林夏转身时撞翻了铜烛台。
穿灰西装的男人弯腰捡起滚落的蜡烛,左手尾指缺失的疤痕被烛泪染成琥珀色。
他掏出证件的手指修长苍白,"江沉昱,你母亲雇来处理遗产的律师——不过现在看来,遗产清单里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2. 地窖诡影晨雾裹着槐花香漫进祠堂时,林夏正用棉签蘸取井沿的青苔样本。
江沉昱倚着廊柱翻动泛黄的县志,突然将书页按在青石板上:"1943年6月17日,林家献新娘于青龙潭,是夜暴雨突至,送亲队三十六人仅归三傩。
"他指尖划过集体照中新娘的绣鞋,"注意到金莲纹了吗?民国时期江南女子早不缠足,除非..."相纸突然发出脆响,被撕开夹层里藏着的婚书——"林月茹许配河伯,享年十七。
主婚人:林氏宗族第三十二代巫祝林雪茹。
"林夏的哮喘喷雾滚进地窖入口。
在江沉昱的登山手电光束里,成堆的银锁在蛛网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最顶端的银锁刻着"林雪茹1943"。
当她伸手触碰时,墙角的樟木箱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
褪色的嫁衣在箱底铺展如血泊,金线刺绣的符咒在霉斑间游动。
江沉昱用放大镜对准领口暗纹,"这是用未婚少女的头发绣的往生咒,每个符节需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电光颤抖着照亮箱盖内侧——数十张泛黄的胎儿B超单被血渍黏成纸痂,最新那张的日期是2003年5月12日。
林夏的生日。
第三章 镜魇梳妆镜蒙着水雾的凌晨,林夏在更衣时发现后背第三块脊椎处浮现朱砂痣。
当她把化妆镜对准身后时,镜中影像突然扭曲——十七岁的外婆正在铜镜前梳头,梳齿间缠绕着带血的脐带。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
杂着乱码:"别相信戴玉蝉的人 井里的眼睛在看着 当年我剖开..."文字在此处断裂,变成十二张重复的婴儿脚印照片。
林夏冲向母亲卧室时,嗅到走廊飘着熟悉的茉莉香——那是父亲火化时骨灰盒上别的白花味道。
江沉昱在回廊尽头拦住她,掌心的玉蝉吊坠缺了半边翅膀,"这是今早在井底捞到的,和你父亲遗物中的半枚能合成完整蛊器。
"他的袖口蹭到林夏手背,皮肤下忽然显现出金线刺绣的符咒,与嫁衣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地窖传来瓷器碎裂声。
两人折返时,樟木箱里的嫁衣不翼而飞,箱底残留着带血的指甲。
江沉昱突然用手术刀划开墙面符纸,暗格中滚出个青铜匣,匣内录像带标签写着"2003.5.12林芸产房实录"。
3. 血色脐带老式放映机的光柱里,母亲正在产床上挣扎。
当婴儿啼哭响起的瞬间,镜头突然转向角落——外婆手持银锁按在新生儿后背,烙铁与皮肉接触的白烟中,符咒如藤蔓般在婴儿肌肤上蔓延。
护士装束的女人递过翡翠镯子:"雪茹婆婆,换命术成了?"录像带在此处卡顿。
江沉昱按下暂停键,指着屏幕边缘:"看产科主任胸牌。
"模糊的证件照赫然是年轻时的母亲,姓名栏却写着"林月茹-助产士"。
林夏的呕吐物溅在族谱上,晕开了1943年那行朱批——"林雪茹代姐献祭,享年三十一。
"暴雨砸碎窗玻璃时,井口传来铜***。
林夏攥着银锁探身下望,手机照明照亮井壁密密麻麻的抓痕,最新那组痕迹里嵌着翡翠碎渣。
当她试图拍摄时,DV屏幕突然闪现外婆的遗容,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阿夏,该你穿嫁衣了。
"江沉昱的惊呼从祠堂传来。
林夏奔过回廊时,看见母亲正用烛台击打律师的后脑,嫁衣金线在月光下流淌如毒蛇。
母亲染血的脸转向她时,翡翠镯子突然迸裂,碎玉划开她脖颈的动脉:"快逃!当年的新娘...根本不止一个..."4. 青铜棺鸣地窖暗门在血泊中滑开。
林夏拖着昏迷的江沉昱跌入甬道,手机照亮壁画上轮回的献祭场景:1903年、1943年、2003年,每隔四十年,林家的双胞胎姐妹就会重复替嫁与背叛。
最后一幅壁画里,2003年的产妇抱着女婴微笑,脚边躺着具被剖腹取胎的尸体。
青铜棺椁上的符咒开始渗血。
当林夏推开棺盖时,腐臭的雾气中浮现出两具相拥的白骨——年长的骷髅戴着翡翠镯子,年幼的那具心口插着半枚玉蝉。
棺内陪葬的笔记本里夹着父亲的字条:"阿芸,等夏夏十七岁生日那天的暴雨,我们就能..."江沉昱的***打断她的颤抖。
律师后脑的伤口正在诡异地愈合,他睁开的瞳孔泛着琥珀色:"现在明白了?每隔四十年,巫祝需要同时献祭两姐妹..."突然响起的铜***淹没了尾音,棺椁底部传出指甲抓挠声,与林夏的心跳完美共振。
5. 蝉蜕泣血青铜棺内的抓挠声突然停止,林夏的掌心贴在棺椁符咒上,竟摸到自己的指纹。
江沉昱拽着她退后三步,手机光束照亮棺底暗格——玻璃罐里泡着具胎儿标本,脐带末端系着褪色的红绳,标签写着"林月茹1943"。
"这是巫祝换命术的媒介。
"江沉昱的声线突然变得空灵,尾指疤痕开始渗血,"你外婆用夭折姨婆的胎盘做成蛊器,把诅咒转移到你母亲身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撕开衬衫——心口的玉蝉纹身正发出血红光芒。
井水突然沸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夏摸到棺壁刻着的数字:2003.5.12。
这个她出生日的日期下方,还有行小字:"林芸换命失败品,待修正。
"江沉昱突然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你真正的生日是不是六月十七?"暴雨混着瓦片砸落的声音里,林夏想起身份证日期确实是母亲后来改的。
当她颤抖着点头时,律师眼里的琥珀色突然消退,变回正常瞳色:"四十年轮回的献祭日就是今天,我们必须找到你父亲留下的..."祠堂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
林夏爬出地窖时,看见母亲正悬在房梁上,嫁衣下摆滴落的血在青砖上画出符咒。
更惊悚的是那具尸体没有脸——人皮像脱袜子般堆在脚踝处,露出下面年轻二十岁的面容。
"这才是真正的林芸。
"江沉昱用刀尖挑起地上的人皮,"你母亲二十年前就死了,这些年假扮她的是..."他的话被尖锐的蝉鸣打断。
林夏突然跪倒在地,后背符咒如烙铁般发烫。
当她撕开衣领时,镜中映出皮肤下蠕动的金线——那些符咒正在重组,逐渐形成"林月茹1943"的字样。
6. 逆时傩面江沉昱从祠堂供桌下拖出个樟木箱,里面整齐码着父亲的研究笔记。
1998年6月17日的记录潦草得可怕:"阿芸的皮肤开始脱落,我们必须在她完全变成月茹前..."夹在其中的照片上,父亲正将翡翠镯子套在孕妇手腕上——那孕妇分明长着外婆的脸。
"你父亲是民俗学家,当年入赘林家就是为了研究巫祝文化。
"江沉昱将傩面扣在脸上,声音突然变得雌雄莫辨,"但他动了真心,想用科学破除诅咒..."他的手指抚过傩面内侧的血字,那是用指甲刻的"救命"。
林夏的DV突然自动开机。
取景框里浮现出父亲溺亡当天的影像:暴雨中的青龙潭,母亲或者说假林芸正将挣扎的男人按进水里。
当父亲停止抽搐时,"母亲"突然撕开脸皮,露出下方布满符咒的真容——正是祠堂遗照里年轻的外婆。
手机在此时收到陌生号码的彩信。
点开瞬间,林夏的耳膜几乎被婴儿啼哭刺穿:黑白B超影像里,双胞胎女婴的后背分别烙着"林雪茹"和"林月茹"。
检查日期是1982年3月——外婆所谓的"死亡年份"。
"林家真正的诅咒是双生子必亡其一。
"江沉昱摘下面具,露出脖颈处的缝合线,"每代巫祝都会把死胎做成蛊器,用换命术延续..."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水里游动着金线虫。
井口传来铃铛声。
林夏探头时,手机不慎滑落,照亮井壁新出现的抓痕——那分明是她自己指甲的形状。
更恐怖的是井底浮现出青铜棺,棺盖大开,里面躺着个穿嫁衣的女人,双手交叠在胸前,指间缠着她刚掉落的手机。
7. 往生咒怨嫁衣新娘坐起的瞬间,林夏认出那是十七岁的自己。
女尸脖颈挂着银锁,锁芯嵌着父亲失踪时戴的婚戒。
当尸体的手抓住井绳时,林夏后背的符咒突然撕裂皮肤,金线虫顺着血管爬上眼球。
江沉昱用傩面接住坠落的金线虫:"这些是巫祝用尸油豢养的时蛊,靠蚕食宿主的记忆为生。
"他突然将傩面扣在林夏脸上,青铜内侧的尖刺扎入太阳穴,"集中精神回想你最早的记忆!"剧痛中,林夏看见三岁的自己正在玩相机。
镜头里母亲在喂药,碗底的沉淀物泛着金线虫的光泽。
当她转动变焦环时,画面突然切换成手术室场景——外婆正将银锁按在产妇小腹,而手术台上昏迷的孕妇,赫然是真正的林芸。
"2003年你母亲难产死亡,你外婆用换命术将林月茹的魂魄塞进尸体。
"江沉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