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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垂幔的梁国公府正厅内,檀香氤氲中端立着位颀长青年。

他眉如出鞘剑锋斜飞入鬓,偏生眼尾微挑的丹凤目里漾着春水,波光潋滟间流转着世家子弟少见的温润。

当礼官将玉冠缓缓加于他鸦青发顶时,檐下悬着的十二连珠灯恰好投下碎金,映得他鼻梁旁两点笑涡若隐若现。

“吾儿。

“梁国公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他肩头,青年立即转身行了个端正的揖礼,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蟠螭纹随动作泛起粼光。

他垂首时露出后颈处半枚朱砂痣,恰似落在羊脂玉上的红梅,引得观礼女眷中传来细碎的惊叹。

待直起身来,那双明眸善睐已噙着星子般的光,目光掠过满堂宾客时,连廊下捧着果盘的丫鬟都觉心尖微颤——那眼神既似三月新柳拂过面颊,又带着秋日晒场麦穗的暖意。

雕花铜炉腾起袅袅青烟,青年接过鎏金酒樽的指节修长如玉。

仰颈饮尽琥珀色琼浆时,喉结在薄纱中衣领间轻轻滑动,额间垂落的碎发被穿堂风撩起,露出眉间那道幼时爬树留下的月牙痕。

席间忽有幼童追逐撞翻果碟,他竟先于侍从俯身搀扶,绣着银竹纹的广袖拂过青砖,惊起几片飘落的木樨花瓣。

“北疆的雪该化了。”

羽看向青年,屈指敲了敲舆图某处,铜护腕磕在青石桌面的声响惊走池中锦鲤。

青年忽然低头轻笑,从怀中掏出裹着油布的信筒,火漆印痕正是梁国公密探特有的狼头纹……残阳将青石城墙染成血色时,玄甲铁骑踏碎了护城河的薄冰。

羽勒马立于阵前,指节叩击着剑柄上磨损的青铜虎纹,城头飘摇的“黄”字旗在他瞳孔里裂成两半。

“破门。”

轻描淡写的二字坠地,十数名重甲力士抬着攻城槌撞向包铁城门。

木屑混着冰碴飞溅的刹那,城垛后突然暴起数十张劲弩,箭雨裹着破风声直扑中军。

羽的银鳞甲擦出数点火星,他却连眉峰都未动分毫,反手甩出腰间玉符。

蛰伏在暗处的轻骑立时如离弦之箭,顺着坍塌的角楼缺口突入城内。

喊杀声在瓮城炸开的瞬间,羽已踏着亲卫的肩甲跃上城头。

锃亮银枪挑开浓烟,枪影过处血雾喷涌如三月桃夭。

他靴底碾过守将扭曲的面孔,瞥见西侧角楼腾起的狼烟——那是国公府门客们截断援军的信号。

枪尖挑起半截残旗掷向烽火台,冲天烈焰立刻吞噬了黄氏最后的图腾。

当青年的长剑贯穿黄家家主的咽喉时,羽正倚在断戟堆上擦拭枪尖。

他望着少年颤抖的背影,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指尖划过舆图时,那枚印鉴在烛火下泛起的幽光……城下幸存的黄氏私兵还在负隅顽抗,他振刀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满地血污,惊起一群啄食腐肉的寒鸦。

“不留活口!“四个字,一道军令,惊碎了最后一声鸦啼……残阳将染血的青石路拉出细长阴影。

青年跪在歪斜的枣树下,十指深深扣进混杂着碎甲的焦土里。

两件叠得齐整的小小粗布衣压在青砖垒成的坟茔下,衣襟处还留着他母亲曾补过的槐花补丁。

三支线香在他颤抖的指间折断了两次,灰烬落在烧了一半的纸钱上,腾起细小的火星。

远处未倒的城墙上挂着半幅褪色军旗,乌鸦啄食旗角时发出布帛撕裂的声响,让他想起那夜箭矢穿透父亲脊背的闷响。

“阿娘说枣树结果时便归家...“青年将额头抵住冰凉的墓碑,喉间滚动的呜咽惊飞了砖缝里的灶马蟋蟀。

焦黑的梁木横亘在曾经飘着桂花糖香的巷口,半截红绸缠在断裂的井轱辘上,随夜风拍打着干涸的井壁。

羽纹箭镞突然扎进坟前三尺处的土里,箭杆上缠着半卷未染血的绷带。

青年猛地攥住那支箭,指腹擦过箭翎根部新刻的凹痕——那是边军验功的记数符。

他转头望向暮色中的残破角楼,隐约见得玄甲反光一闪而逝,如同七日前那个血雾弥漫的黎明,铁面将军挥刀替他劈开城门铁索时,护心镜折射的冷光。

纸灰打着旋儿攀上枣树焦枯的枝桠,青年将箭矢并着父母在世最后的痕迹埋进坟土。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他抹了把脸上混着烟灰的泪,又对着坟冢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开……残阳在青松枝桠间碎成斑驳铜钱时,青年跪在了一座覆有青苔的坟茔前。

去年深秋新垒的黄土早被霜雪压得紧实,石缝里钻出几簇鹅肠草,枯黄叶片裹着去年未化的雪粒,在料峭春风里簌簌发抖。

纸钱燃起的青烟被风吹得斜斜飘散,他伸手护住火苗,腕上褪色的红绳擦过石碑刻痕。

那是他亲手凿的“慈父慈母衣冠冢“,字缝里已隐现苔衣,像两道凝固的泪痕。

灰烬打着旋儿扑向半朽的柏木供桌,那里摆着两只豁口粗陶碗——去年寒衣节供的桂花醪糟早凝成黑褐色硬块,此刻被新供的杏酪渐渐洇湿。

“梁国公府应了婚期,”他指尖碾碎一截枯枝,爆裂声惊飞了坟头啄食的灰雀,“三月初九,宜嫁娶。”

喉头突然哽住,想起了儿时母亲还在灯下补着枕套,银针挑破指尖的血珠染红了丝线。

如今坟前野蔷薇抽了新芽,细弱藤蔓正攀上父亲生前最爱的一口破旧酒坛——那坛底还沉着半坛未启封的梨花白。

纸灰扑簌簌落进泛着冰碴的泥水里,他忽然笑起来,眼眶却洇开水痕:“她说要穿绿锦嫁衣,像咱们家老宅后山的春竹。”

风掠过松林发出呜咽,几片残雪从碑顶滑落,正跌碎在他膝头未化的雪泥中。

远处山寺暮钟荡开层层雾霭,惊起寒鸦掠过渐暗的天际,羽翼拍散最后一缕青烟……寅时三更的梆子声未落,梁国公府门前的大街已腾起一片橙红。

伙计们踩着竹梯将八角琉璃灯悬上飞檐,桐油浸透的灯纱透出蜜色光晕,在青砖墙垣投下摇晃的影。

国公府十二扇朱漆大门次第洞开,门环上缠着簇新的红绸,被夜风撩起时像极了羞怯的新嫁娘。

雕花乌篷船划破护城河的薄雾,船头铜锣声撞碎晨雾,惊起岸边垂柳间的宿鸟。

迎亲队伍转过钟鼓楼时,朝阳正熔开瓦当上的薄霜。

错金银执壶在八抬大轿两侧轻晃,绣着缠枝莲的轿帘忽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新娘缀满明珠的绣鞋。

青年喉结滚动,攥缰绳的手沁出汗渍,胸前金蟒补子随心跳微微起伏。

他望向远处张灯结彩的国公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昨日巡城时亲手系在石狮子颈间的同心结,此刻正在晨光里翻飞如蝶。

七十二条弄堂同时飘出炊烟,糕饼铺的蒸笼摞得比人还高。

挎着竹篮的妇人踮脚擦拭沿街木窗,桐油混着新磨芝麻的香气钻进鼻尖。

卖花郎担着沾露的并蒂莲疾走,花苞里坠着的水珠落在青石缝间,转眼被往来绣鞋踏成细碎银屑。

国公府西角门的石阶还凝着夜露,几个粗使丫鬟捧着缠金线的锦被匆匆而过。

闺阁窗棂透出暖黄烛光,梳头娘子正将最后一支累丝衔珠凤钗插入云鬓。

铜镜里映出新娘颤抖的睫毛,胭脂都盖不住耳尖洇出的绯色。

她攥着绣了交颈鸳鸯的喜帕,听见前院传来第一声爆竹炸响时,垂珠流苏跟着呼吸乱颤。

卯时初刻的晨光漫过城墙雉堞,迎亲队伍转过最后一道石桥。

青年突然勒住缰绳——桥栏系着的红绸带被风卷上半空,正巧落在他染了丹蔻的掌心。

远处国公府的鎏金匾额开始发亮,鼓乐声里混进了幼童追逐打翻糖人的嬉闹。

他望着门内隐约可见的茜红裙裾,忽然觉得整座城的喧嚣都化作了胸腔里轰鸣的心跳。

国公府中庭的合欢树缠满茜纱,梁国公执玉圭的手背青筋暴起。

新人踏过雕花铜盆里浮着桂花的清水,火盆爆开的柏枝噼啪声中,青年瞥见盖头下坠着的珍珠流苏正轻颤。

喜娘撒出的五色果砸在青砖上,脆响里混着观礼女眷们压低的啜泣。

洞房檐角铜铃在戌时初刻轻吟,龙凤烛爆出个双蕊灯花。

青年挑开盖头时,金累丝凤冠下的脸庞比妆奁里的明月珰更皎洁。

合衾酒在越窑盏里晃出涟漪,窗外忽然飘来河船上的评弹小调,新娘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便荡成了柳梢新月。

三更梆响时红烛已淌下半截泪柱,缠枝莲锦被上散落着绞断的青丝。

青年望着枕畔熟睡的面容,指尖拂过她眉间未卸的额黄,菱花窗外忽有夜鹭掠过水面,惊碎满河胭脂色的灯影……残冬余寒凝在梁国公府议事厅的青砖缝里,青年解下狐裘时带落几片红梅,被青铜灯台的火舌卷成焦灰。

十二扇雕花木窗将雪光筛成细密银针,刺在铺满整张紫檀案台的羊皮地图上。

“此处河滩冰裂最迟,”青年食指划过墨色蜿蜒的陇西河道,婚戒在无名指压出浅红印痕。

络腮胡将军霍然起身,玄铁护腕撞得茶盏叮当,泼出的茶汤在地形图洇开暗色,“若用火牛阵......”梁国公突然咳嗽,枯瘦指节叩响案角镇纸。

众人静默间,檐角铜铃忽被朔风摇出碎响,青年抬眼望向窗外,正见新妇执素绢伞走过月洞门,石榴裙裾扫过未化的残雪。

他喉结滚动半寸,转瞬将眼底柔光敛成铁色,攥住欲随风去的半片红纸——那原是喜轿帘角扯下的流苏。

独眼将领冷笑着将骨箭掷在沙盘,“去年秋掠走的五百石粮草,都喂肥了匈奴战马的肚皮。”

箭矢穿透代表朔方城的陶土模型,碎屑迸溅到青年袖口,混着松烟墨香渗入织锦暗纹。

“梁老请看。”

青年忽然展袖拂去沙盘浮尘,十日前婚宴染的丹蔻还残存甲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