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青色大氅掠过她手背，抛来一句裹着霜气的叮嘱："待会不论发生什么，只管往东边白桦林跑。
"九龙华盖下，永德帝接过三皇子呈上的金雕弓。
沈青黛跪在医女队列里，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硫磺味——来自皇帝腰间新换的鎏金香囊。
"嗖！
"利箭破空声炸响的瞬间，沈青黛看见裴昭瞳孔骤缩。
本该射向鹿群的箭矢突然调转方向，首指御前侍卫统领的后心。
变故来得太快，她几乎是本能地甩出银针，三枚淬了麻沸散的针尖精准钉入箭羽。
"护驾！
"裴昭的玉箫抵住第二支暗箭，箫孔中迸出的银丝缠上来人脖颈。
刺客蒙面巾滑落的刹那，沈青黛看清那人眉心的朱砂痣——竟与密道中那箱户部公文上的火漆印记如出一辙。
混乱中有人拽住她腕子往密林拖，沈青黛反手将解剖刀扎进对方虎口。
转身却撞进松香怀抱，裴昭染血的指尖掠过她耳垂："东侧悬崖有硫磺车辙，你..."轰隆！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吞没未尽之言。
沈青黛被气浪掀翻在地，碎石划破脸颊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十五年前的雨夜。
也是这样震耳欲聋的轰鸣，娘亲将她推进荷花池，沈府朱漆大门在火光中碎成齑粉。
"醒醒！
"裴昭拍打她脸颊的掌心带着剑茧，玄色劲装己被血浸透。
他身后是万丈深渊，崖边歪斜的马车正在往下淌硫磺粉，"听着，鹰嘴崖矿脉图是前朝龙脉所在，三皇子想用火药..."第二波爆炸接踵而至。
沈青黛在漫天雪尘中抓住裴昭的蹀躞带，却眼睁睁看着玉佩从衣襟滑落。
那枚刻着沈氏家徽的羊脂玉坠向深渊时，崖底突然飞出玄铁锁链，钩住玉佩的竟是个白发如雪的老者。
"沈丫头，你爹临死前说的可不是河阳县。
"老者腕间银铃叮当，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狼头刺青，"他让我转告你——错金书在玲珑珠。
"裴昭的剑锋己抵住老者咽喉，闻言突然剧震："您是二十年前告老还乡的太医令？
"沈青黛正要追问，林间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小满的惊呼撕破暮色："姑娘快走！
他们要烧山灭迹！
"火舌舔上松针的刹那，裴昭将沈青黛推进山洞。
他转身迎向追兵时，大氅下摆掠过她掌心，露出腰间渗血的绷带——正是那夜为她挡箭的旧伤。
"拿着这个。
"他扯断颈间红绳，半枚鹤符落入她掌心，"去护国寺找慧明大师，就说...说裴昭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洞外喊杀声渐远，沈青黛摸着鹤符背面的刻痕，突然想起陈东家掌心的符号。
两块残玉拼合的瞬间，浮现的竟是大理寺地牢的舆图，某处暗格标注着"沈渊案"朱砂小字。
"姑娘看这里！
"小满突然举起火折子照向洞壁。
斑驳青苔下，数行***狰狞如咒——正是沈渊的字迹！
"景和十七年冬，三皇子私运硫磺于鹰嘴崖，臣查证时遭..."最后几个字被利器刮花，但残存的"弑君"二字己让沈青黛浑身冰凉。
山洞突然开始剧烈摇晃，碎石如雨坠落。
沈青黛攥紧鹤符冲向洞口，却见裴昭单膝跪在血泊中，手中玉箫断成两截。
他抬头望来的那一眼，恍若三年前刑部初遇时，那个执意撕毁伪证的少年郎君。
"走啊！
"他唇间溢出的血沫染红衣襟，"沈青黛，我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