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缠枝灯架上,九盏红烛同时爆出绿色火苗。
她看见铜镜里闪过一抹茜素红裙角——那颜色,分明是五年前溺毙的端王妃最爱穿的。
"娘娘,该服药了。
"翡翠强压心悸转过屏风,却见妙元长公主背对妆台而坐,满头青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
"喀嚓"。
药盏砸碎在地。
翡翠看着长公主转过爬满皱纹的脸,喉间金锁片突然收紧。
垂死的视野里,那支赤金镯正从枯骨般的手腕滑落,镯内刻着的符咒淌出黑血。
第二节 枯骨妆(上)陆怀渊用银镊挑起金锁片残骸,锁芯处黏着暗红丝絮:"不是绞杀,是血蚕丝入喉。
""第七个了。
"苏棠展开宫人名录,"从尚宫到浣衣婢,每月初七必死一人。
"她突然压低声音,"死者都曾侍奉过端王妃。
"窗外惊雷炸响,玉蘅的银铃无风自动。
她蒙着新换的素纱,指尖抚过锁片裂纹:"怨气凝成实体了...西南有种禁术,能用亡者发肤重塑容颜。
"话音未落,紧闭的宫门突然洞开。
十二盏惨白灯笼飘进庭院,映出来人茜红裙摆上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正是端王妃下葬时的吉服!
"陆大人安好。
"鬼影抬起腐烂的脸,颈间金锁与死者一模一样,"妙元偷走的,该还了。
"第三节枯骨妆(下)玉蘅甩出银铃缠住鬼影手腕,铃舌却穿透虚体。
陆怀渊挥刀斩向灯笼,火油泼洒间露出灯笼骨——竟是人肋骨所制!
"怀渊小心!
"玉蘅突然扑倒他。
鬼影的利爪擦过后背,撕开官服露出心口蛛网青纹。
鬼影发出凄厉尖笑:"陆尚书当年种下的噬心蛊,滋味如何?
"苏棠趁机掷出硫磺弹,白烟中响起丝绸撕裂声。
待烟雾散尽,地上只剩半幅茜红裙角,浸着翡翠色的血。
"这不是鬼。
"玉蘅沾血轻嗅,"是活人用了尸蚕丝易容。
"陆怀渊盯着血迹延伸的方向,眸色骤冷——那正是冷宫所在。
第西节 胭脂虫冷宫废井边,玉蘅的青竹杖点住井沿青苔:"下面有东西在哭。
"侍卫放下绳梯,火把照亮井壁密密麻麻的孔洞。
陆怀渊突然拽住绳索:"别碰!
那些是..."话未说完,年轻侍卫己戳向孔洞。
霎时涌出赤红潮水——竟是万千指甲盖大小的胭脂虫!
虫群瞬间吞没惨叫的侍卫,只剩白骨坠入井底。
"尸蚕的伴生蛊。
"玉蘅扯下白纱,重瞳在黑暗中泛起幽光,"以人血为食,吐出的丝能让死者如生。
"井底忽然传来铁链响动,有个沙哑女声哼起《梳妆调》:"画黛眉,染朱唇,借张人皮好见君..."第五节 画皮娘"出来!
"陆怀渊将硫磺粉撒入井中。
井水翻涌如沸,浮出个被铁链锁住的白骨美人。
她腐烂的指尖轻点面颊,掉落的皮肉下露出妙元长公主的脸!
"很惊讶?
"白骨美人发出妙元的声音,"当年端王妃那个蠢货,真以为本宫会和她姐妹情深?
"她突然扯开胸衣,心口处镶着枚赤金镯,"多亏她这纯阴命格,才养得出上好的尸蚕丝。
"玉蘅的银铃突然炸裂:"你用活人养蛊?!
""活人?
"白骨美人尖笑,"陆尚书没告诉你吗?
二十年前西南进贡的三百巫女..."她故意拖长语调,"都成了第一批蚕茧呢。
"陆怀渊的刀锋开始颤抖。
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叠人皮画卷,突然在记忆中鲜活起来——每张画背面,都写着生辰八字。
"你爹才是真正的画皮圣手。
"白骨美人舔着唇上血胭脂,"本宫不过学了些皮毛..."话音未落,井底窜出八条血蚕丝缠住众人。
玉蘅的重瞳突然流血,嘶声喊道:"她不是妙元!
是..."白骨美人应声撕裂面皮,露出苏棠贴身侍女春桃的脸!
远处传来更鼓,真妙元的声音从宫墙外飘来:"陆大人,这份替身蛊可还满意?
"第六节 双面谍"为什么背叛我?
"苏棠剑指春桃咽喉。
井底真正的春桃奄奄一息,腕上银铃己碎:"姑娘...小心...胭脂..."她突然瞪大眼睛,胸口钻出金蚕蛊虫。
玉蘅用银针钉死蛊虫,面色凝重:"她三年前就被炼成蛊人了。
陆怀渊翻过春桃尸体,后颈皮肤下凸起符咒——与提刑司大牢里死去的巫祝一模一样。
"看这里。
"玉蘅挑开尸衣,心口处纹着半幅皇宫舆图,"乾元殿...他们在找先帝留下的...""《巫典》下半卷。
"陆怀渊接口,"当年父亲拼死焚毁的,果然是赝品。
"宫墙外突然传来喧哗。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哭喊:"乾元殿走水了!
有人在火里...在火里跳舞!
"第七节 火中舞蹈冲天火光中,妙元长公主着茜红舞衣立于飞檐。
她脚下躺着七具焦尸,摆成北斗七星状。
玉蘅的重瞳映出诡异画面——每具焦尸天灵盖都钻出尸蚕,吐丝裹住妙元周身。
"血蚕吞北斗,阎罗殿开。
"玉蘅咳着血抓住陆怀渊,"她在用七星煞打开地宫!
"妙元突然甩出水袖缠住陆怀渊脖颈:"好侄儿,可知你娘亲怎么死的?
"她指尖亮出枚鱼符,"当年她发现陆尚书用亲儿养蛊,可是被活剥了皮..."玉蘅的银铃化作流光斩断水袖。
陆怀渊趁机掷出短刀,却穿透妙元身体——那竟是个蚕丝幻影!
真妙元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子时将至,本宫在奉先殿等着收你的皮。
"第八节 奉先局奉先殿内百盏长明灯骤灭,玉蘅的重瞳在黑暗中看到可怕景象——历代皇帝牌位后伸出无数血蚕丝,正织成巨茧包裹龙椅。
"终于来了。
"妙元的声音忽老忽少,"看看这是谁?
"烛火重燃的瞬间,陆怀渊如坠冰窟。
龙椅上端坐着与他容貌九分相似的青年,心口插着柄镶鱼符的匕首——正是二十年前"病逝"的太子!
"你的好兄长,才是第一个药人。
"妙元从梁上垂落,面容在少女与老妪间变幻,"陆尚书那老狐狸,竟想到用双生皇子炼长生蛊..."玉蘅突然割破手腕,翡翠血溅在太子眉心。
尸身猛然睁眼,吐出枚带血的玉珏——与陆怀渊怀中那枚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玉蘅凄然一笑,"怀渊你根本不是..."殿外突然响起先帝丧钟,所有长明灯转为幽绿。
三百道鬼影从牌位中飘出,齐声吟唱献祭歌谣。
奉先血祭第九节 双生劫(上)玉蘅的翡翠血在太子眉心晕开蛛网状金纹,尸身忽然抬手攥住陆怀渊手腕:"阿弟..."干裂的唇间吐出混着尸气的低语,"...父皇的《巫典》在..."“小心!
"苏棠挥剑斩断突然袭来的血蚕丝。
太子尸身猛地抽搐,七窍钻出金线蛊虫,落地即化为人形——竟是二十个与陆怀渊容貌相同的少年!
妙元的长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陆尚书当真鬼才,将蛊王分作二十份养在药人体内。
"她指尖缠绕的尸蚕丝骤然绷紧,少年们齐声吟唱起献祭歌谣。
玉蘅的重瞳突然淌出血泪,银铃碎片在她掌心聚成罗盘:"乾位三丈,破阵眼!
"陆怀渊闻声掷出短刀,刀锋穿透东南角的鎏金蟠龙柱,殿内顿时响起琉璃碎裂声。
二十个"陆怀渊"如蜡像般融化,地面浮现血色太极图。
妙元的脸皮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森森白骨:"你们毁不了...啊!
"她的惨叫戛然而止——太子的匕首正插在自己后心。
第十节 双生劫(下)“皇姐糊涂了。
"本该死透的太子缓缓站起,腐烂的手指轻抚妙元惊愕的脸,"当年你用巫蛊咒杀孤时,可想过《巫典》里藏着移魂术?
"玉蘅突然拽着陆怀渊疾退:"他不是太子!
"话音未落,太子的胸腔突然裂开,钻出个裹着血蚕丝的侏儒——正是先帝晚年最宠信的妖道玄机子!
"好个玲珑巫女。
"侏儒嗓音如幼童般清脆,"可惜重瞳者活不过双十..."他突然抛出个玉盒,盒中飞出十二只金翅蛊虫首扑玉蘅双目。
陆怀渊旋身将玉蘅护在怀中,蛊虫叮咬处瞬间青紫。
苏棠趁机将硫磺粉撒向侏儒:"你究竟是谁!
""老奴是看着陆大人长大的啊。
"侏儒撕开面皮,露出张布满尸斑的老脸——竟是陆府二十年前"病逝"的老管家!
第十一节 玲珑骨“陆伯?
"陆怀渊的刀尖微微发颤,"当年是你把我从火场...""是老奴将噬心蛊塞进襁褓!
"老管家癫狂大笑,腐烂的牙床喷出血沫,"陆尚书那个伪君子,表面清流,暗地里用嫡子炼长生蛊!
"玉蘅突然咳嗽着抓住陆怀渊衣襟:"别信...他在用离间咒..."翡翠色的血从她指缝渗出,落地竟开出妖异的红花。
苏棠剑指老管家咽喉:"说!
真太子在哪?
""太子?
"老管家突然扯开道袍,心口处嵌着半枚玉珏,"你们陆家满门忠烈,可知先帝为何赐这鱼符?
"他猛地将玉珏按入胸腔,地面突然裂开深渊。
玉蘅的银铃罗盘疯狂转动:"他要唤醒地宫里的..."话未说完,九根血蚕丝柱破土而出,每根丝柱都裹着具戴凤冠的尸骸——正是大梁朝历代皇后!
第十二节 凤怨"娘娘们等得好苦啊。
"老管家飘上主蚕丝柱,尸蚕丝将他与九具尸骸相连,"陆大人可知,每位皇后临终前,都会被剜心饲蛊?
"最末端的尸骸突然睁开眼,凤冠下垂落的赫然是妙元的脸!
玉蘅的重瞳映出可怕真相:九具尸骸的胸腔里,金蚕蛊正在啃食翡翠色的心脏。
"怀渊...这是九凤噬心阵..."玉蘅呕着血抓住他手腕,"需至亲血脉为祭才能破..."陆怀渊突然割破掌心按在玉蘅眉心:"阿蘅,对不住。
"翡翠血与殷红交融,玉蘅的重瞳迸发金光,竟映出地宫全貌——阵眼处供奉的,正是他娘亲的牌位!
"娘..."陆怀渊的刀哐当落地。
牌位后转出个素衣妇人,腕间银铃与玉蘅的一模一样:"渊儿,血蚕丝不是这般用的。
"她轻挥衣袖,九根蚕丝柱应声断裂。
第十三节 铃度魂地宫陷入死寂。
老管家在烟尘中嘶吼:"不可能!
慕容氏当年明明被炼成...""药人?
"妇人轻笑,腕间银铃化作流光穿透老管家眉心,"陆郎负我,却不知慕容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蛊王容器。
"她转身时,面容竟与玉蘅有七分相似。
玉蘅突然跪地颤抖:"师...师父?
"妇人指尖轻点她眉心血痕:"好徒儿,这些年辛苦你替我养着这孩子的蛊。
"她忽然扯开陆怀渊衣襟,心口蛛网纹己蔓延成凰鸟图腾,"时辰到了,该让蛊王归位了。
"苏棠的剑突然刺向妇人:"休想伤他!
"却被血蚕丝凌空吊起。
陆怀渊看着玉蘅瞳孔逐渐涣散,终于明白所谓双生蛊,从来都是三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