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腐月
变异后的视觉让黑暗呈现出奇异的层次感——墨绿是霉菌群落，猩红是未干涸的血迹，而那些游动的磷光则是变异昆虫的分泌物。
他忽然停住动作，喉结处新生的鳞片刮擦着衣领，某种来自基因本能的预警电流般窜过后颈。
五米外的岔道口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他屏住呼吸，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
皮肤下新生的骨骼正在重塑肌肉记忆，刀柄上的防滑纹路此刻清晰得能数出每道凹槽的间距。
当腐臭味浓烈到刺痛泪腺时，林深猛地蹬腿后撤，原先趴伏的位置被酸液腐蚀出碗口大的窟窿。
三只人面蜘蛛倒挂在管壁上，它们肿胀的腹部布满血管状纹路，本该是口器的位置却嵌着半张人类面孔。
林深认出其中一张脸属于超市里见过的拾荒者——三天前那个独眼老人还拿罐头跟他换过净水片。
匕首刺入蛛腹的瞬间，粘稠的荧光绿体液喷溅在管壁上。
林深的手背传来灼烧感，借着微光看见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角质化。
人面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剩下两只突然用人类语言嘶吼："气象站...陷阱..."消防斧劈开第二只蜘蛛时，林深感觉肩胛骨的肿块撕裂了作战服。
某种膜状物在背后舒展，新生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在管道里格外清晰。
当他拧断最后一只蜘蛛的颈椎时，那张扭曲的人脸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博士...您终于回来了..."林深喘着粗气靠在管壁上，战术手电的光圈里漂浮着细密的尘埃。
他扯开破损的衣领，锁骨下方浮现的荧光数字显示着71:23:19。
变异带来的感官强化正在改变时间感知——他能同时听见三百米外地下河的流淌声，以及自己细胞分裂时染色体端粒断裂的脆响。
爬出通风口时，月光正被乌云蚕食。
废弃气象站的观测塔刺破夜空，锈蚀的金属支架上挂满藤壶般的黑色肉瘤。
林深背后的膜翼完全展开，在月光下泛着类似昆虫鞘翅的虹彩。
他试着振动这新生的器官，空气流过翼膜时的震颤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方圆五百米的三维地形图。
观测塔底层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冰蓝色的冷光。
林深握紧从变异蜘蛛体内挖出的金属门禁卡，掌心鳞片与卡片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当他抬脚跨过门槛时，防毒面具的滤芯突然发出蜂鸣——病毒浓度正在突破临界值。
大厅里结满蛛网状的冰晶，中央控制台覆盖着某种生物组织构成的膜。
林深用匕首挑开操作面板上的粘液，发现键盘缝隙里卡着半张工作证。
照片上的自己穿着白大褂，姓名栏却印着"TX-0723"的编号。
"欢迎回家，博士。
"机械女声从天花板传来，生锈的通风口突然喷出淡粉色气体。
林深翻滚着躲到立柱后方，原先站立的位置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他的膜翼无意识地将身体包裹成茧，酸雾接触翼膜时发出油脂燃烧的噼啪声。
全息投影在冰雾中亮起，画面里的程露正在解剖台前操作。
林深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躺在手术床上，胸口插着六根导管，暗蓝色液体在透明管道中缓缓流动。
"δ病毒与远古陨石基因的融合率提升到37%，"程露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杂音，"但实验体开始出现逆进化特征..."画面突然闪烁，变成监控录像视角。
暴雨夜的研究所走廊，自己浑身是血地撞开安全门，金色瞳孔在雷光中收缩成竖线。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程露的机械眼特写占满屏幕："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三，二..."后脑勺传来剧痛，林深踉跄着扶住控制台。
掌心鳞片被冰晶划破，蓝血滴落在生物膜上时，整座大厅突然震动起来。
地面裂开六边形舱口，升降梯井道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延伸向深渊。
当电梯停在地下七层时，寒气让林深新生的鳞片蒙上白霜。
走廊两侧排列着培养舱，淡绿色液体中悬浮着各种生物组织。
他在13号舱前驻足，玻璃内侧凝结的冰花后，隐约可见与自己背后相同的膜翼标本。
"这具样本取自您二十二岁时的背阔肌细胞。
"程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深转身时消防斧己经抵住她的咽喉，却发现对方太阳穴插着数据传输线，瞳孔扩散成完全的机械银色。
"七年前爆炸发生时，我的肉体就停止代谢了。
"程露的声带振动带着电机嗡鸣，"现在和你对话的是存储在气象站主脑里的人格数据。
"她抬手划过虚空，冷冻库的密封门缓缓开启，白雾中显现出排列成环形的十二具冷冻舱。
林深的瞳孔剧烈收缩。
每具舱体内都封存着与他相貌相同的实验体，有些长着鳞尾，有些背后伸出骨刺，最中央那具的皮肤己经完全晶体化。
程露的机械眼投射出全息病历："这是曙光计划的真相——我们克隆了您的变异体作为活体疫苗培养皿。
"冷冻库地面突然震动，林深背后的膜翼猛地扬起。
程露的数据形象开始闪烁："它们醒了...当年逃出实验室的初代变异体..."话音未落，最近的三具冷冻舱同时爆裂，人形生物撕开零下196度的寒雾扑来。
林深挥斧劈开第一个袭击者的头颅，蓝血溅在墙面的瞬间，警报灯将整个空间染成血红。
第二个变异体的指甲在他肩头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在接触蓝血的刹那开始汽化。
当林深折断第三个袭击者的颈椎时，发现自己的小臂皮肤己经完全被鳞甲覆盖。
"δ病毒正在改写你的基因链。
"程露的投影变得模糊，"冷冻库最深处...有你留给自己的..."数据流突然中断，整个地下空间的照明系统开始过载闪烁。
林深喘着粗气走向冷冻库核心区，变异生物的血顺着斧柄流到肘关节。
在环形舱阵中央的立柱上，嵌着个需要掌纹验证的金属箱。
当他将鳞片密布的手掌按上去时，箱体内传来机械转动的声响。
藏在防爆玻璃后的不是药剂，而是支老式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血腥味中流淌："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说明记忆清除程序己经失效。
气象站地下埋着能摧毁δ病毒母体的电磁脉冲装置，但启动密钥藏在我们的..."录音突然被刺耳的电磁干扰淹没。
林深握碎录音笔的外壳，发现存储芯片上刻着串经纬度坐标——正是病毒爆发前他工作的海滨研究所旧址。
整座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冰棱从天花板雨点般坠落。
林深展开膜翼冲向电梯井时，看见程露残存的数据投影在电流中扭曲成哭笑脸："月亮...接触双子星了..."某种超越听觉范畴的声波穿透混凝土墙，林深摔倒在电梯里，额角撞出的鲜血在金属地面画出诡异的符咒。
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无数金色光点，这些光点组成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意识深处轻声哼唱。
当电梯升回地面层时，观测塔外的夜空正在发生异变。
双月重叠的天文奇观下，所有变异生物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跪拜。
林深发现自己也能听见那首"摇篮曲"——那是δ病毒母体发出的召唤频率。
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停车场，先前发现的泥脚印突然变得密集凌乱。
林深跟着脚印来到坍塌的岗亭前，掀开锈蚀的铁板时，地下传来微弱的茉莉花香。
当他撬开暗道入口的瞬间，机械弩箭擦着耳际飞过，在膜翼上撕开半米长的裂口。
"你比预计晚了西小时十七分。
"沙哑的女声从阴影里传来。
穿防弹衣的短发女子端着改装步枪走出，她的左眼戴着医用眼罩，右脸残留着放射性灼伤的疤痕。
林深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在声波***下开始重组。
他看见爆炸发生前的实验室，这个女人正在操作台前输入自毁密码；看见她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机械义眼倒映着冲天火光。
"苏离..."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女子突然扣动扳机。
***穿透林深的肩膀，他在意识模糊前看到对方掀开眼罩——那只机械眼虹膜的收缩频率，与程露的备用数据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