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床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脑袋的胀痛,开始仔细梳理脑海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原主林穗的记忆,像一部断断续续、充满悲伤色调的黑白默片。
她出生在青梧县下面的一个小渔村,生母早逝,父亲续娶了带着一个女儿的继母刘兰翠。
从此,原主的日子就跌入了深渊。
父亲常年出海打渔,聚少离多,家里完全由继母刘兰翠掌控。
刘兰翠偏心自己的亲生女儿林雪柔,对原主非打即骂,视若眼中钉。
林雪柔比原主小一岁,嘴甜会来事,表面上对原主“姐姐、姐姐”叫得亲热,背地里却没少捉弄她,抢她的东西,还总是在刘兰翠和外人面前告她的黑状,把原主塑造成一个又笨又坏、还手脚不干净的形象。
原主性格懦弱,又因为从小缺乏关爱,变得有些自卑木讷,每次被欺负、被冤枉,都只会默默忍受或者哭泣,越发让刘兰翠母女看不起。
这次与顾承渊的婚事,原本是林家的“高攀”。
顾承渊是战斗英雄,年轻有为的营长,家世清白,人品贵重。
不知走了什么门路,这门亲事落到了林家头上。
刘兰翠自然是想让自己的亲女儿林雪柔嫁过去享福,对外也一首是这么说的。
转折点发生在婚前几天。
那天,林雪柔假意热情地拉着原主去参加一个什么知青聚会,说是让她也见见世面。
原主不疑有他,跟着去了。
聚会上人很多,林雪柔不停地给她倒一种甜甜的果子酒,还怂恿她多喝点。
原主不胜酒力,很快就头晕脑胀。
混乱中,她似乎被林雪柔扶着去了一个偏僻的房间休息。
然后……记忆就变得模糊而可怕。
她好像听到有人闯了进来,撕扯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却浑身无力。
再然后,房门被人猛地撞开,一群人冲了进来,看到了她衣衫不整地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那一刻,原主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陌生男人的惊慌失措,林雪柔“恰巧”带着人出现时的“震惊”与“痛心疾首”,周围人鄙夷、唾弃的目光,以及继母刘兰翠闻讯赶来后那毫不留情的打骂和哭诉……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原主百口莫辩,被钉死在了“不知廉耻”、“偷人”的耻辱柱上。
事情闹得很大,几乎整个县城都知道了林家那个“不检点”的大女儿林穗的“丑事”。
眼看顾家的婚事就要黄了,刘兰翠和林雪柔又演起了双簧。
刘兰翠以死相逼,哭诉家门不幸,林雪柔则“善良”地表示,为了林家的名声,为了不连累顾营长,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让姐姐嫁过去,只要顾家不退婚就行。
她们算准了顾家是军人家庭,最重声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婚,让别人看笑话。
也算准了原主懦弱,为了不被唾沫星子淹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替“善良”的妹妹背下这个黑锅,完成这桩“替嫁”的买卖。
至于那个被设计陷害原主的陌生男人,事后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死无对证。
原主在绝望、羞愤和巨大的打击下,精神恍惚,浑浑噩噩。
就在被强行塞进迎亲的花轿前,似乎还和刘兰翠起了争执,被推搡着撞到了头,之后便失去了意识……首到现代的林穗重生而来。
理清了这一切,林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既为原主的遭遇感到不值,也为刘兰翠母女的歹毒心肠感到愤怒。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毁了原主的名声,让她永远抬不起头,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同时,又让林雪柔摘得干干净净,既保住了和顾家的婚事(虽然是姐姐替嫁),又在外人面前落得一个“善良”、“识大体”的好名声。
甚至,可能还借此从顾家那里额外获得了什么好处!
林穗眼神冰冷。
这对母女,真是把算计刻在了骨子里!
她现在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就不能让原主白白死去,更不能让这对恶毒母女逍遥法外!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困境。
被锁在新房里,丈夫明显不信任她,还认定她是骗子。
顾家的其他人,恐怕也因为“偷人”的传闻和这桩不光彩的替嫁,对她充满了鄙夷和排斥。
处境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但林穗并没有感到绝望。
相反,一种久违的挑战欲在她心中燃起。
比起在现代驾驭庞大的商业帝国,处理各种复杂的利益纠葛,眼前的局面虽然棘手,但也并非死局。
首先,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房间,改变顾家对她的第一印象。
长时间被锁着,只会坐实她“有问题”的猜测。
其次,要找到证据,洗刷原主身上的污名。
这不仅是为了告慰原主的在天之灵,也是为了她自己能在这个时代立足。
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在八十年代寸步难行。
再次,要摸清顾承渊的态度。
这个男人,冷漠、强势、精明,绝不好糊弄。
但从他没有立刻退婚,而是选择先调查来看,他并非完全不讲道理,或者说,他更在乎顾家的脸面和事情的真相。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能让他相信自己是无辜的,甚至争取到他的帮助,那对付林家母女就容易多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需要尽快适应这个时代,找到生存下去的资本。
她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几十年的知识和商业头脑,这是她最大的优势。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遍地是机遇,只要抓住一个,她就能彻底摆脱困境,活出自己的人生。
想到这里,林穗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林总,她获得了新生,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新生。
“咕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林穗这才想起,从昨天被陷害,到今天拜堂、晕倒、重生,她几乎水米未进。
身体的虚弱感和饥饿感同时袭来。
不行,得先填饱肚子,养好身体。
革命的本钱不能丢。
她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看来顾承渊是铁了心要锁着她。
林穗皱了皱眉,走到窗边。
窗户是老式的木格子窗,外面似乎是一个小院子。
她试着推了推,窗户倒是能打开,但外面好像有铁栏杆?
不,不是铁栏杆,是木头钉的,但也很结实。
看来,想从这里出去,没那么容易。
林穗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带着咸湿的气息。
“林雪柔,刘兰翠……”她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你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或许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