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零病弱知青篇 (2)
东北腊月的粪堆冻得比花岗岩还硬,铁齿砸下去只能崩出几点冰碴。
她隔着棉手闷子搓了搓通红的鼻尖,瞥见林霁蹲在医务室门口捣药,石臼里飘出苦杏仁味。
"程郁白!
过来搭把手!
"王主任的吼声震得松枝落雪。
她拖着粪叉绕过猪圈,看见七八个知青围着口铁锅大的土坑,坑里躺着头浑身抽搐的种猪。
"这畜生今早突然发癫。
"赵建国攥着半截麻绳,手背被猪牙豁出道血口,"王主任说要就地正法。
"程郁白盯着猪蹄间渗出的黑血。
种猪的瞳孔缩成针尖,嘴角泛着白沫,这症状像极了末世里那些误食变异菌株的动物。
她刚要蹲下检查,后领突然被人揪住。
"女同志往后站点。
"林霁不知何时凑过来,羊皮袄领口沾着药渣,"狂犬病可是会传染的。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凝在睫毛上,衬得眼尾朱砂痣愈发殷红。
程郁白看着他戴上劳保手套,忽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指甲盖。
"去库房取杀猪刀。
"王主任踹了脚猪肚子,"记得领两副套袖,别污了主席赏的布票。
"等程郁白抱着工具回来时,林霁己经给种猪注射了镇静剂。
他握刀的手势很特别,食指抵着刀背,像是握手术刀。
猪血喷溅的瞬间,他侧身挡住程郁白的视线:"解剖课要收费的。
"刀尖划开猪胃时,围观的知青齐刷刷后退。
林霁用镊子挑起团黏糊糊的纤维,对着日头眯起眼:"劳保服布料,还是的确良的。
"程郁白凑近细看,碎布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利齿撕扯过。
她刚要伸手,林霁突然用刀柄敲她手背:"没见着蛆?
"腐肉里确实有东西在蠕动,但不是蛆虫。
半透明的线状物缠成团,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居然还在收缩。
林霁挑起一条扔进搪瓷缸,倒上烧刀子,火焰腾起的瞬间爆出噼啪声。
"这是军工被服厂的料子。
"王主任突然出声,翻毛皮鞋碾着雪地上的血冰,"去年给边防军***的。”
人群炸开锅。
程郁白看见林霁把剩下的布料塞进铝饭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起身时踉跄了下,程郁白下意识去扶,却被冰凉的体温激得缩手。
"今晚学习会你代我记笔记。
"林霁把饭盒揣进羊皮袄,咳嗽声闷在围巾里,"就说我发烧三十九度八。
"日头西斜时,程郁白蹲在灶坑前烤土豆。
刘彩凤挨着她劈柴,斧头剁在木柈子上的节奏像催命符。
"听说那猪吃了人肉。
"女知青压低嗓子,"前年修战备地道,有个劳改犯……""胡咧咧啥!
"赵建国掀开棉门帘,军用水壶往炕沿一磕,"王主任让今晚全体背诵《纪念白求恩》第三章。
"程郁白盯着灶膛里的火苗,想起林涧烧布料时的眼神——那是实验室里观测反应的眼神,冷静到残忍。
土豆烤焦的糊味弥漫开时,她借口打热水,拎着暖壶溜向医务室。
窗缝漏出的煤油灯光在雪地上划出金线。
程郁白贴着墙根挪到窗下,听见算盘珠噼啪作响,间杂着俄语的低喃。
她蘸唾沫捅破窗纸,看见林霁裸着上半身,后腰缠着渗血的纱布。
算盘横在炕桌上,十三档的珠子排成诡异数列。
林霁左手拨弄算珠,右手往伤口抹药膏,药瓶标签上赫然印着"盘尼西林"——这年头堪比黄金的进口药。
"百分之三点七。
"他突然对着空气开口,"浓度不够。
"程郁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土墙上钉着张东北地图,哈尔滨的位置插着三根银针。
她后退半步,踩断枯枝的脆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程医生夜游呢?
"林霁的声音混着推窗声砸过来。
程郁白攥紧暖壶把手,看见他披着羊皮袄倚在窗口,胸口还沾着算盘珠压出的红印。
"王主任让我送止疼片。
"她举起攥出汗的安乃近药板。
林霁轻笑一声,袖口滑出截银针:"我这有更好的止痛方子。
"他突然抓住她手腕,针尖抵住虎口合谷穴,"别动,扎偏了会尿血。
"程郁白僵在原地。
月光下林霁的瞳孔泛着灰蓝色,像是结了冰的贝加尔湖。
银针旋转着刺入皮肤时,她听见他问:"今天那块布,看出门道了吗?
""经纬线密度超标,至少是军用降落伞级别。
""还有呢?
""纤维残留物在乙醇燃烧时呈蓝绿色,含铜离子。
"林霁拔针的动作顿了顿,血珠顺着针槽滚落,在雪地上烫出个小坑。
他忽然扯开程郁白的棉手闷子,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这可不是握粪叉磨出来的。
"远处忽然传来哨声,接着是赵建国的破锣嗓子:"紧急***!
牛棚出事了!
"两人赶到时,牛棚外围了三层人墙。
王主任的狗皮帽子歪在一边,手里电筒光柱抖得像抽风。
程郁白从人缝里瞥见半截牛尾,尾椎骨诡异地扭成S型。
"是晌午解剖猪的那把刀!
"赵建国突然指着林霁,"他碰过的东西都邪性!
"林霁把玩着银针往前挤,被王主任拿铁锹拦住:"隔离!
这牛八成染了炭疽!
""炭疽不会让脊椎变形。
"程郁白脱口而出。
她看见母牛的眼球突出眼眶,舌头肿成紫黑色,这症状像极了被神经毒素污染的实验体。
林霁突然咳嗽起来,银针脱手扎进雪地。
他踉跄着扶住程郁白,唇瓣擦过她耳尖:"第三根肋骨下,半寸。
"程郁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牛的身***置。
她抄起铁锹把捅开牛腹,腐臭味扑面而来。
王主任的电筒光追过来时,她看见牛胃里黏着团熟悉的的确良布料。
"都别碰!”
林霁的警告晚了一步。
赵建国己经用粪叉挑起布料,碎屑纷扬中飘落张焦黄纸片——俄文打印的《生物气溶胶防护指南》,日期定格在1969年冬。
人群突然爆出尖叫。
程郁白转头看见刘彩凤瘫在雪地里,掌心躺着只死麻雀。
鸟喙沾着黑血,眼窝里钻出半截线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