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七蹲在井台边,用粗布蘸着井水擦拭枣木棒。
棒身上的血渍己经发黑,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铁锈混着腐肉的气味。
"见鬼了......"他嘟囔着,拇指搓过棒身上新出现的裂纹。
昨夜分明洗干净的木棒,此刻竟又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粘稠得像糖浆,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在井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道士画符。
井水突然"咕咚"响了一声。
李老七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低头,看见井水表面浮着自己的倒影。
可那影子突然扭曲起来,渐渐变成一张肿胀的猪脸,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
"当家的......"妻子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把木棒掉进井里。
翠兰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晨雾在她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
李老七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塞着暗红色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痂。
"你昨晚......"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翠兰的眼睛在晨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灰白,瞳孔细得像针尖。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就像昨天那头白蹄母猪临死前盯着他的样子。
灶房里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李老七抄起枣木棒冲进去时,看见昨晚剩下的猪肝正在案板上跳动。
那块暗红色的脏器像颗畸形的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菜板。
更骇人的是猪肝表面浮现的纹路——分明是张婴儿的脸。
"翠兰!
别进来!
"他抡起木棒狠狠砸下。
"噗"的一声闷响,猪肝爆开一团黑血。
有几滴溅在墙上,竟然顺着砖缝游走起来,最后聚成三个歪歪扭扭的字:饿喂我......正午时分,李老七蹲在赵家肉铺的后院,盯着地上那滩发黑的血迹。
赵掌柜的独子正用铲子翻搅着血泥,铁铲刮擦青石板的声响让人牙酸。
"七叔,您看这个。
"年轻人从血泥里挑起一块碎骨,"昨儿那母猪的骨头......"李老七接过碎骨,指腹蹭到骨面上的凹痕。
那不是刀斧留下的,倒像是......牙印。
人类的牙印。
"你爹呢?
""一早就去县里了。
"年轻人压低声音,"说是要找道士......"后门突然"吱呀"一响。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赵掌柜站在门框里,左手上缠着的白布己经被血浸透。
"七哥来了啊。
"赵掌柜笑得勉强,右手始终藏在身后,"正好,有件事得跟您商量......"李老七注意到,赵掌柜说话时总不自觉地用舌头舔着上唇。
那舌头比常人要红得多,舌尖还分着叉,像蛇的信子。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李老七就被一阵抓挠声惊醒了。
声音来自炕尾——翠兰正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动着。
"翠兰?
"没有回应。
只有持续不断的"咯吱"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木头。
李老七摸到火镰,打亮的瞬间,他看见妻子手里捧着块生肉,尖利的指甲正撕扯着肉块。
更可怕的是她的肚子——昨夜还只是微微隆起,现在却像扣了口锅,将单薄的里衣撑得发亮。
"当家的......"翠兰缓缓转头,嘴角挂着血丝,"它说......井里有好吃的......"李老七这才看清,她手里的根本不是猪肉,而是一块带着指甲的人皮。
......天蒙蒙亮时,李老七在井台边发现了那串脚印。
只有巴掌大,像是三岁孩童的赤足印,每一步都渗着淡红色的水渍。
脚印从井沿一首延伸到卧房,最后消失在存放枣木棒的柜子前。
他颤抖着打开柜门。
枣木棒横在角落里,棒身的裂纹比昨天又深了几分。
借着晨光,他看见裂缝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是肉芽,粉红色的、细小的肉芽,正随着某种节奏收缩膨胀。
"血槌醒了。
"沙哑的声音吓得李老七一个趔趄。
院门口站着个独眼老者,身上的道袍脏得看不出本色,手里提着盏泛绿光的灯笼。
"我叫张九斤。
"老者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你祖父死前,托我照看这根镇煞棒......"老道举起灯笼,绿光映在枣木棒上。
那些肉芽突然疯狂扭动起来,棒身上渐渐浮现出几个暗红色的字:庚午年七月初七李老七认得这个日子——正是他七岁那年,祖父暴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