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华尔兹与月光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酒液中折射，如同我此刻复杂的心情。
"虞总，一个人？
"林宛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甜腻的恶意，"哦，我忘了，像您这样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在这种场合确实很难找到共同语言。
"我转身，她一身Dior高定礼服，脖子上那串钻石项链足够买下虞氏一层办公楼。
周围几位名媛掩嘴轻笑，目光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林小姐说得对。
"我抿了一口香槟，"我和那些靠父辈遗产镀金的人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
"林宛如脸色一僵，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听说虞总的母亲以前是精神病院的常客？
难怪您总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她凑近我，香水味呛得我想后退，"不过没关系，我们上流社会最提倡包容了，尤其是对您这种...特殊背景的人。
"我握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母亲的事是我最深的痛处，她怎么敢——"抱歉打断各位的愉快交谈。
"一道冷冽的声音切入，如同冰刀划开奶油。
裴琰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黑色西装将他衬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林宛如瞬间变脸，声音提高了八度："裴总！
您也来了？
我父亲刚才还提到您——"裴琰之连眼神都没给她，而是向我伸出手："虞总，能请您跳支舞吗？
"宴会厅的灯光似乎在这一刻全部聚焦在我们身上。
我能感觉到林宛如刀子般的目光，也能听到周围压抑的惊呼声。
裴琰之的手悬在空中，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像是一个等待了太久的邀约。
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荣幸之至。
"他的手指收拢，温度透过手套传来。
乐队恰好在此时切换为一支华尔兹，仿佛早有预谋。
裴琰之带我滑入舞池，一手轻扶我的腰，另一手与我十指相扣。
"不用紧张。
"他在我耳边低语，呼吸扫过耳垂，"跟着我就好。
""谁说我紧张了？
"我仰头看他，却撞进一汪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鼻梁的线条像是名家精心雕刻的作品。
音乐响起，裴琰之带着我旋转起来。
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共舞，我们的步伐却默契得惊人。
他的每一个引导我都本能地回应，每一次旋转都恰到好处。
舞池边缘的宾客渐渐让出空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你早就知道林宛如今晚会针对我。
"我在一个转身时低声质问。
裴琰之唇角微勾："我只是知道，给你一个舞台，你自然会发光。
"他的手臂用力，将我带入一个漂亮的倾斜动作，"就像现在。
"灯光、音乐、他身上的雪松气息，一切都让我眩晕。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裴琰之托着我的腰完成了一个完美的结束动作。
掌声雷动，我这才发现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在看我们。
"失陪。
"裴琰之向众人微微颔首，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穿过侧门，来到酒店后方的花园。
五月的夜风带着花香，我的脸颊却烫得厉害。
裴琰之松开我的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块方巾，轻轻按在我额角："出汗了。
""你带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接过方巾，上面有淡淡的龙涎香，是他的气息。
月光下，裴琰之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些。
他靠在石栏上，目光落在我身后某处："林志雄在看你。
"我回头，透过落地窗看到宴会厅内林志雄正阴沉着脸与几位商界大佬交谈，不时瞥向花园方向。
"他们父女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我皱眉，"就算商业竞争，也不至于这么...私人化。
"裴琰之沉默片刻："林宛如一首认为我会和她联姻。
"我挑眉："所以我是情敌？
""不。
"他突然转身面对我，距离近得让我心跳加速，"她只是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我看向你的眼神。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就像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记忆深处的某个闸门。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另一个时空的裴琰之，穿着军装，在同样的月光下对我说着类似的话。
"你究竟是谁？
"我声音发颤，"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早就认识？
"裴琰之伸手，指尖轻触我的发梢："也许我们真的认识，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
"他的触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连串画面突然闪现在我脑海——战火纷飞的街道，老式留声机播放的《夜来香》，染血的怀表，还有那句"下一世再见"的承诺...我踉跄后退，额头渗出冷汗。
裴琰之立刻察觉异常，一把扶住我："怎么了？
""我看到了...战争，音乐，还有..."我抬头看他，"你穿着军装。
"裴琰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今晚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车上，我们各怀心事。
裴琰之专注驾驶，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我摩挲着怀表，那些闪回的画面如此真实，却又像别人的记忆。
"你相信前世吗？
"他突然问。
我心跳漏了一拍："一周前我会说那是无稽之谈。
""现在呢？
""现在..."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我不确定了。
"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
裴琰之绕到副驾驶为我开门，手却停在半空："有人在你家。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所在的楼层亮着灯，而出门前我明明关了所有灯。
裴琰之将我拉到身后，掏出手机快速操作几下："我的安保团队两分钟后到。
你在这里等——""不用。
"我按住他的手，"是我表妹虞美琳，她有备用钥匙。
"裴琰之皱眉："你确定？
""她经常不请自来。
"我叹气，"不过谢谢你的警觉。
"他点点头，却没有放松警惕："我送你上楼。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裴琰之的存在感更加鲜明。
我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古龙水的雪松气息，能看到他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当电梯停在26层时，他绅士地让我先走，手却虚扶在我腰后，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门一开，虞美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
你怎么才回来？
我等你——"她看到裴琰之，眼睛瞪大，"哇哦，这位是？
""商业伙伴。
"我简短介绍，"裴琰之，这是我表妹虞美琳。
"裴琰之点头致意，目光却快速扫视了整个公寓，确认安全后才稍稍放松。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虞美琳抓起包包就往门口冲，经过我时小声嘀咕，"太帅了吧！
姐你终于开窍了！
"门关上后，公寓里只剩下我和裴琰之。
尴尬的沉默蔓延，首到他走向厨房："我给你泡杯茶。
""你会泡茶？
"我跟进去，看他熟练地找出茶叶和杯子。
"茉莉花茶，你喜欢的那种。
"他头也不抬，"睡前喝可以安神。
"我靠在门框上，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我家里从来没有茉莉花茶。
我平时喝咖啡。
"裴琰之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动作："上次在你办公室看到茶包了。
""那是苏沫的。
"我走近他，"裴琰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喜欢的舞步，我习惯的茶饮，甚至是我公司不对外公开的数据..."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
裴琰之关掉火，转身面对我。
在厨房柔和的灯光下，他眼中的冰冷融化了些许："如果我说，我在梦里见过你千百次，你会相信吗？
"我的心跳加速："就像我梦见民国时期的你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拭去一滴我不知道何时流下的眼泪："睡吧，棠心。
今晚你会梦见我，而我会在那里等你。
"裴琰之离开后，我洗漱完躺在床上，手中紧握着那枚怀表。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银色的湖泊。
我闭上眼睛，任由疲惫拖入梦乡。
梦境如约而至。
这一次更加清晰。
空袭警报尖锐刺耳，我穿着旗袍在废墟中奔跑，手中攥着染血的情报。
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拉入掩体，裴琰之——不，是那个军官的脸近在咫尺。
"来不及了。
"他将怀表塞进我手里，"带着这个去找许先生，他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走！
"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要死一起死！
"军官笑了，那笑容和今晚花园里的裴琰之一模一样："傻丫头，谁说我们会死？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下一世，下下世，我都会找到你。
记住，棠心，怀表就是信物..."爆炸声淹没了他的话语。
我惊醒时，泪水己经浸湿枕头，而那枚怀表正紧紧贴在我的掌心，指针指向凌晨3:18分——与现实中我的床头钟显示的时间分秒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