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炉炭 稀蔬 2024-12-08 10: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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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里有一个怪物,即便愚钝如我,也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它吞掉了那双温暖的手,那束繁茂的枝条,那对澄澈的眼睛,也吞掉了……我……”沉闷而熟悉的空气比起双眼前的黑暗,更先与我相逢,或许也有睁开双眼与否并不影响眼前仍只有黑暗的缘故吧。

每天最煎熬的便是这段时间,无形的麻痹与隐痛如同一张细麻网罗勒住我的大脑,还要顺着褶皱往下切碎它。

手臂肌肉的酸痛呼应着大脑,我艰难地支起身来,在这一片黑暗中,只有电灯开关上廉价的荧光条在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光。

想要摆脱这种困境的最佳方式就是跳下床去打开电灯并大开窗户或什么东西来贪婪地吞吸着新鲜的空气,可惜,我只有打开室内新风的选项,新风系统送出的空气也绝非清新怡人,加上愁人的电费,我从不开着它入眠;何况,我不止一次地询问过自己要起床、去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要为了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未来放弃就此沉沉睡去的选项——这种困境终究会被某次并无答案的起床抉择所终结。

关于“这样做是否有意义”的问题,在我小时候便纠缠着我。

然而当时的光景与现在并不相同。

睁开双眼的我要么能看到夏日落日的余晖与远方被染成金色的楼房,要么能看到银杏树影在冬夜路灯的照耀下投射在我的床头,轻轻地,微微地摇曳着;更不用说偶然的骤雨与细雪,能首接把我从床上吸到窗边静静观赏外界的一切。

或者窗外并没有吸引我的怡人景观,我也有要去学习学习或看看书、玩一玩、做点家务等选项,然而这在我完成学业搬到城市中的这个小区,或者说无数个这种小区组成的城市后,一切都变了。

那时候,纵使内心关于“意义”的斗争并无答案,生活中种种值得期待和向往的东西也会使这种境况下的我得到一丝慰藉。

请不要误会,哪怕我过得再窘迫,我也不会住一间没有窗户的死屋的,只不过……儿时的“窗户”,再也不存在了。

这里和那里很不一样,现在和过去很不一样,我和过去的我估计也是很不一样的。

铁质窗帘(Iron Curtain),这种装在横杆上的装置部分代替了窗帘的功能,也隔断了与外界的关联。

,一天一半以上的时间——天空昏暗到不得不打开电灯的时间里,例如黎明、黄昏与夜晚,这种自动装置都会降下,隔断了我闭塞的房间与窗外的街道。

或许小区内其他居民的房间不像这样吧,毕竟能望到对街小区的房间窗户都会做这种处理,正因如此,除了我的锅炉房宿舍外,几乎没人住在面向对街的房子里,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因为屋内的灯光会被铁帘隔断——谁能想到凝望对街的灯光都会是一种奢望呢?

小时候城外的家乡的夜晚,我总能在厚暗的天空里凝望无数璀璨的星星,而现在连把对街的灯火强当作“星星”的机会也都被这装置剥夺;而且,我的工作很忙,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需要时刻盯着炉火与炉炭防止供暖出现问题,虽然没人要求我这样做,但这难道不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吗?

只要我溜号了,或者在非必要情况下用保温箱,都会被当做“工作态度有问题”或“铺张浪费公家资源谋私人利益”的烂人。

我大可以向那些居民或工作站的人撒谎,但,我一天中就算匀出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不如像那些人说的,“精进”,或“精尽”一点吧。

再次把手臂揣进粗糙的蓝色工服,我向锅炉室走去,脚下的铁板搭成的楼梯在心不在焉的步伐下嘎吱作响,一股股越发强烈的热浪刷过我的面部,耳边隐约传来火焰的低语,一排排整齐而单调的银白粗管与锥台热炉伴随着一步步的视野降低而浮现。

我己然不记得何时来到这里工作,我更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在何时发生的,在这单调而无聊的每一天中,时间似乎在飞速流动,又像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在这类似于静止的状态下,很难说我有限的时间感知究竟对应着多久的光阴,只有工作的要求裹挟着人们前行。

消息接收的震动迫使我掏出兜内的手机,锁屏上叠满了白色条框与爬满它们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右上角的红点明显地传达出“炉炭不够,水烧不热”的消息。

那一排排文字的下方总会跟着许多我辨认不出的语言,或许是小区内“外地人员”增加的原因吧。

虽然制式同声传译器便利了日常的沟通,文字的问题却还是难以解决,在庞大的文字量的挤压下,蚂蚁般的字迹读起来使人双目酸痛。

况且,即使我能读出每一句话语,它们也都不可能是他人发来的问候,我的生活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拿起铲子工作。

“如果下次我再起早点,我就是个更称职的人了吧……他们的抱怨和不便也会少一点。”

木杆的触感己经使我习惯,煤炭与煤渣与铁铲金属摩擦碰撞的“沙沙”声与清脆的声音从燃烧的背景声中脱出,伴随着不易察觉的传送带滚轮的声音,一批批炉炭向着炽热的炉火走去。

不一会,那些催工消息便会消失,而我的生活也又将回归沉闷。

是的,工作很简单,只要把炉炭按时放上传送带即可,剩下的时间并无要求,我却仍无事可做。

要是想走出去,可能随时会有催工的消息传来;就算走出去,也遇不到什么人,估计他们的工作比我的紧张的多吧;就算走出去,也出不了小区,虽然小区其他地方对我而言也很陌生就是了;要是不出去吧,窗外的世界也十分无趣,阴沉而无云的天空和早己成枯枝的树木并不能勾起我的兴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揣着废纸和铅笔每天徒然地画着对面小区的楼房,而这仅有的事情也往往会随着铁幕的降下而中止。

记忆中的童年并不是这样的,那时的我可以自由出行,可以在密林里享受阳光的照耀,可以和交心的好友一同玩乐畅聊,那时的小区也绝非会达到平均占地十余平方千米的巨大规模……“又溜号了,盯着点炉火啊。”

我又把注意力黏在了始终如一地燃烧的火焰上。

“嗒嗒嗒嗒,嗒。”

一阵细碎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打破了思绪与现实的闭塞,那听起来像是脚步声。

请不要惊讶,如果长期身处寂静或无聊的环境中,你对新奇事物的感知能力也会变强许多。

声音在大门附近右起三十度,相距约十米的地方消失了,那里己是门前枯萎树篱之内的区域,看来,有不速之客接近了。

会是谁呢?

并不确定。

但从声音来看那个人,或者说生物,在门口外的一定范围内停下了,并且有可能在刻意压低脚步。

指尖隐隐传来痛感,我方才意识到双手因为紧张过于用力地抓握铲柄了,汗水不住地渗出,渗入了木柄。

工作手册上曾经提及过一类危险分子,他们可能会出于用破坏、信息收集或蛊惑工作人员的方式渗透破坏供暖系统的目的而接近锅炉房。

突如其来的信息与假想如潮水般涌入第一次遭遇特殊情况的我的大脑,冲去了方才的倦怠与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动、紧张与恐惧调和出的复杂情感。

怀揣着这种情感,我抓紧手中的铲子,缓缓向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