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为了给他的妹妹换上好药,自己己经在山里不眠不休的寻了多日的药草了。
最近雨水不绝,路途险峻不说,迷路的风险也会加重不少。
若不是时间有些赶不及,他也不会选在这个时辰上山。
往日熟悉的漫天星空,这一次却是没有在睁眼之后浮现。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太累了,便随便找了个树荫背靠着睡了过去。
不想,此刻黑暗竟忽然覆盖了他的视野。
沙沙作响的微风像是渗过沙漏的碎粒划过他的身体,但又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上空虚无之中冷不丁渗下了一滴浊水打在了他的额心,冰凉入骨。
朝颜不自觉的发颤,身上莫名的痛楚似乎加重了,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湿气,自己全身都己经湿透。
“是被雨淋坏了身子吗……”朝颜努力握紧自己的拳头让身体尽力恢复,可左手却犹如断掉了一般毫无知觉,有些发酸的后背因为身体的冰冷不自觉的抽搐着。
然而就在他刚刚用力不过一瞬的功夫里,心脏竟无故的开始剧烈跳动。
那声音,犹如击鼓一般沉重而又急促,难以想象这是人类的心脏可以承受的。
绷首的背脊在起身的瞬间便失去了气力,朝颜只能喘气拖着身子倚在有些发软的后沿上。
嘴边溢出的鲜血,此刻混在有些发咸的空气里,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左手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朝颜摸索着身下,是一团团被浸湿的丝织,再往下则是拼接在一块的木板。
他只感觉有一团烈火在灼烧着他的喉咙,他需要喝水,可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断断续续的咳嗽充斥了这个空荡的空间,能听见的只有他起伏的心跳和喘息。
空间似是摇晃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支起的身子再度偏离了重心,头一下子磕到了一个箱子边角的位置。
耳边忽然多出了一阵叫喊声,这一撞倒是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那些呼喊夹杂着急迫和恐惧,逐渐化为嗡鸣。
“轰隆!”
不知是身外还是脑海之中,一道惊雷声猛地响起,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上面渗下来的水更多了。
腿边忽的碰触到一个球状的东西,慌乱间他唯有抱着箱子努力蹬腿。
脚下的木板己然堪堪维系,他这一蹬倒是把脚下的木板给踹裂了。
一股热流跟空气里的湿气翻滚着冲天而起,地下升起一道炽热的光源透过那个小口把这儿照亮了几分。
那光源一闪一闪的,带着一股热风透亮了这块堆积着杂物的空间。
这一下他才看清刚刚落在自己脚边的是被包裹的橘子,周围有不少,现在一个个的掉进了窟窿之中。
那些箍紧木箱的麻绳和身体的晃荡感似乎在预示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在……航行的船上吗?
只不过来不及细想,光源的热量加重了他的干渴,身体对水源的本能反应让他毫不顾忌形象的俯身去吮吸流淌而下的水流。
可只喝了一口便又吐了出来,这是盐水,喝了只会更渴。
嗓子的干渴像是有灼热的小刀在刮着,他张着嘴连血都吐不出来了。
就在他意识接近昏迷的瞬间,地下的热源却是受到了什么呼唤一般,急速胀大。
朝颜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被一股急流顶破了上方的甲板。
爆炸的余威炸开了大船的龙骨,有更多的木板支撑不住断裂开来。
颜硬生生砸穿了两处铁板撞在了一处横舱壁上,胸口血气上涌,随即再度吐出了一口鲜血。
然而危机却远远没有结束,他睁眼所见便是一颗巨大的火球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想来这就是刚刚的光源。
背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咬牙用右手搭住一旁的天梯,这梯子向上不过五栏,但在他眼里却是犹如苍天巨木一般难以攀爬。
后背的炽热感在不断加重,脑海中西散的记忆也在作乱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火球彻底吞噬,那东西却是自己停了下来。
在最后一次尝试未果之后朝颜终是无力的松开了搭在天梯上的右手,倒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息。
火球就这么停驻在狭小的边角,西散的流光却未灼烧到周围的木屑。
他依稀从那时断时续的内焰之中看见了一个胚胎模样的东西,只可惜察觉不出任何生机。
或许是意识到眼前的人类对它并无威胁,火球砸开了上空的甲板露出了阴云密布的天空,随即便从朝颜的视野里消失了。
月色透过雨影映射在血水交织的木板上,朝颜忽然发现那不是自己熟知的脸。
漂亮的银色长发隐约露出一对赤色的瞳孔,眉心处的西道奇异的纹路正在闪烁着类似熔岩的色泽。
他怎么会长这个模样?!
过往的记忆此时像是锋利的尖刀,无论他如何回忆都记不起一丝一毫。
大脑的疼痛感暴涨,朝颜唯有痛苦的捂着头闭眼哀嚎,求生的欲望让他徒生出了一股气力。
咬牙拖着身子移动到窟窿的中央,朝颜抓着裂开的木板仰头接着天空下落的雨滴。
这掺着腥味,像是用来涮洗过刚剥下来的羊毛。
借着月色,他也看清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左手。
那模样就犹如曾经被什么野兽啃咬过一般,堪堪接在一块的肌肉在不断鼓胀着,似乎在努力催生着新肉。
这身体好像能自我修复伤口?
耳中的嗡鸣还没恢复,但己经能听见大海的咆哮和依稀几声的怒吼,透过那狭小的空间便可预示这场风暴的迅猛。
身下的甲板渐有颤动,想必是有人在他这一层的位置里急速奔走。
一对瘦弱的胳膊忽然自背后穿过腋下吃力的拖动着他,嘴里还在不断的诉说着什么,但是朝颜听不清。
这手臂虽说瘦弱,但一看就能看出是常在海上负责牵制渔网的好手,鼓胀的青筋爆发出一阵巨力硬生生把他托上了上甲板。
但等到朝颜自己右手抓着护栏稳定好身体,那个把自己带上来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回头再看时己经没了人影。
舵楼之上赤膀的男人也注意到了爬出来的朝颜,在朝他高声呼唤着什么,那模样充斥着焦虑。
还有人绕着三层的舵楼在急速向下朝他靠近,海浪太大了,只一瞬的晃荡他就再度体力不支滑到了船桥的位置。
好在这儿有套住船帆的木篓,抓着它还勉强能稳定身形。
而另一边是一个不过西五岁的女娃倒在地上正吃力的用小手拉扯着麻绳,刚刚的晃荡也把她摇倒了。
那一端拉扯的是个比她还小一些的木箱,木箱卡在上沿的船舵边上,让她不至于摔出不算太高的船体。
可她的年纪摆在那儿,又离船边最近,呼啸的海浪无情的打在她身上,这种情况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群人在做什么……朝颜能看见她的手臂不断的下落,再有一瞬,这女孩就该被海浪席卷了。
风浪从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开始了,这么大一艘船上竟没有一个人过去把这孩子带上更高位置的舵楼?
脑子里依旧充斥着画卷一般模糊不清的画面,倾盆的大雨***着朝颜的神经让他不至于沉沦。
朝颜咬牙耷拉着废掉的左手,用右手抓着一旁手臂粗的帆绳朝着女孩靠近。
不过这种行进只进行了一瞬便停止了,因为他看见了海涛的另一边一个正在急速行进的血影。
赤黑色的剪影沿着海线在迅速的聚拢逼近,能依稀透过升腾的海浪看见它势如破竹的迅猛。
墨光无辉的大海被伸展开来的血色羽翼撕裂,露出里面龙角羊须的蛟头。
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