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纸灵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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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婴宁的手指在门闩上顿了顿。

晨雾裹着陌生人的草木香涌进来,沾在她发梢,像原身被抛尸那晚落在眼皮上的露水。

“薛姑娘?”

男人又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轻,尾音像是被晨雾泡软了。

他低头时,斗篷滑落半寸,露出的喉结随说话动作滚动,像块浸了水的玉。

薛婴宁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玉佩——团龙纹缺了尾角,和她袖中那半枚残章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原身记忆突然翻涌:二十年前雪夜,镇北王府的老嬷嬷攥着她的手哭,说废太子临刑前将玉佩摔作两半,半块塞进襁褓里的小世子,半块...半块被血浸透了埋在乱葬岗。

“搬后堂。”

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罐。

男人弯腰提起纸料箱时,斗篷下露出半截青布裤脚,膝盖处打着补丁。

薛婴宁退后半步,让他过去,目光扫过他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从衣领蔓延到耳后,像是幼时被滚烫的烛油烫的。

原身替镇北王府扎纸时,听仆人们嚼舌根说过,废太子府的小世子曾在火场里救过奶娘,后颈留了巴掌大的疤。

“师姐!”

小六子举着纸灯笼撞开院门,竹篾扎的灯笼在他手里晃,映得他鼻尖通红,“您看这灯笼,糊的是新裁的洒金纸——”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眼睛首勾勾盯着后堂里的男人。

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拆纸料箱,宽肩把门框都快塞满了,拆箱的竹刀在晨光里闪了闪。

“这位是?”

小六子扯了扯薛婴宁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送纸料的?”

薛婴宁没说话,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铜铃——这是她哑后和小六子约定的暗号,三短一长代表“留意此人”。

小六子立刻缩了缩脖子,把灯笼往怀里拢了拢,眼睛却还偷偷往男人背上瞟。

男人拆完最后一箱竹篾,转身时斗篷带起一阵风,吹得后堂的纸人东倒西歪。

薛婴宁看见他掌心有薄茧,虎口处有道旧伤,像是被竹篾划的,结着淡褐色的痂。

“纸料点过了,湘妃竹篾六十西斤,生宣纸三百张,还有您要的...特殊纸浆。”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放在案上时指节碰倒了颜料罐,朱砂水“啪”地溅在竹篾上,像滴凝固的血。

薛婴宁的瞳孔微微收缩。

原身被毒哑前最后一次扎引魂轿,用的正是镇北王府***的湘妃竹篾,而“特殊纸浆”——那是《天工纸谱》里记载的“灵引浆”,需用百年老竹的芯子掺着无根水捶打七七西十九天,寻常纸匠连听都没听说过。

“谁让你送的?”

她抓起案上的炭笔,在纸笺上快速写了一行字,推到他面前。

男人低头看了眼纸笺,喉结动了动:“城西福来货行。

薛姑娘上月订的。

““福来货行?”

小六子突然插了嘴,“我前日去买米,见那铺子关着门呢!

王屠户说老板卷了钱跑南边去了——““啪!”

男人的手指重重按在纸笺上,指腹压得纸都皱了。

他抬头时眼底那团灰里的炭突然烧起来,又很快压下去,声音发哑:“是...是我接的私活。

福来的老周欠我人情,让我代送。

“薛婴宁盯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原身被抛尸那晚,有个黑影蹲在乱葬岗的槐树上,用刀挑开她嘴上的布条,往她喉咙里塞了颗解毒丹。

那双手的温度,和此刻男人按在纸笺上的温度,像极了。

“谢了。”

她又写了两个字,指尖在“谢”字上顿了顿,添了个“纸”字——纸人,是扎纸匠的暗号,意为“有事再寻”。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低头把油纸包往她手边推了推:“纸浆要在子时前用,否则灵气散了。”

他转身要走,又顿住,“薛姑娘若要查镇北王府的事...纸鹤比纸人好用。”

院门“吱呀”一声合上时,小六子凑过来戳了戳她胳膊:“师姐,他刚才说的...啥意思?”

薛婴宁没答话,盯着案上的油纸包。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灵引浆”泛着淡青色的光。

她突然想起柳扶苏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像看一盏快灭的灯,又像看一团要烧起来的火。

子时三刻,后堂的炭炉烧得正旺。

薛婴宁把“灵引浆”倒进纸槽,加了三滴老刘头给的“醒魂露”——那老中医傍晚来送药,闻见纸浆的味道突然眯起眼,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说这是用夜合花、忘忧草和鬼针草熬的,能引活物的魂。

“姑娘要扎‘魂’级的纸灵?”

老刘头捻着白胡子笑,药香裹着纸灰飘进他的皱纹里,“十年前我给废太子府的老夫人扎过引魂幡,见过这手法。”

他顿了顿,“那小世子后颈有块疤,不知现在...”薛婴宁的手一抖,纸浆溅在袖口。

老刘头没再往下说,只拍了拍她的手背:“这‘醒魂露’管够,姑娘若用得着,明儿我再送些来。”

此刻纸槽里的浆水泛着幽蓝,薛婴宁抄起竹帘抄纸,手腕翻得像水面上的蜻蜓。

竹篾骨架在她手里转了三圈,便成了只振翅的鹤,眼尾用朱砂点了颗泪痣——原身说过,镇北王府的少夫人最爱的就是丹顶鹤。

“去。”

她对着纸鹤吹了口气,指尖刺破指尖按在鹤心。

血珠渗进纸里,纸鹤突然抖了抖翅膀,红眼睛“刷”地亮起来,像两团跳动的火星。

柳扶苏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斗篷上落满夜露。

他望着纸鹤扑棱棱飞过墙,轻声说:“它会去少夫人的棺椁前。”

薛婴宁转头看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和她的影子叠在一起。

纸鹤的叫声渐远,远处突然亮起一道光——不是月光,不是火光,是种青幽幽的,像鬼火又像磷火的光,从镇北王府的方向漫过来。

柳扶苏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玉佩,薛婴宁的袖中残章突然发烫。

两人对视一眼,纸鹤的叫声在风里打了个转,朝那道光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