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蜷在嘲风客栈顶层的冰蚕丝褥上,右眼死死盯着掌心的青铜鼎坠。
老板娘剜目时的手法极妙,创口凝着一层霜晶,连血都冻结成细小的红珊瑚珠,稍一动弹便簌簌滚落枕畔。
窗外传来耳鼠啃噬妖丹的咯吱声,混着老板娘哼唱的北溟古调:"月沉归墟海,青翎渡忘川……"翡翠帘栊忽地无风自动,青蘅嗅到浓重的血腥味——不是人血,是混着咸腥的蛟龙血气。
"该换药了。
"老板娘挑帘而入,蛇尾在冰砖地面拖出蜿蜒的湿痕。
她指尖拈着的不是药膏,而是一枚浸泡在血水中的青鸾眼珠,"用你们巫族通灵术接上,能撑到归墟。
"青蘅右眼红光骤亮,穿透青鸾眼珠的瞳膜,望见某处海底祭坛:百丈巨鼎镇压着九条青铜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拴着半龙半鸾的骸骨。
她猛地后仰:"这是……""我族先辈的遗骸。
"老板娘蛇尾缠住床柱,鳞片剐蹭出冰碴,"当年神农碎鼎时,借走九只青鸾的魂魄作鼎灵。
如今该连本带利还了。
"她突然掐住青蘅下颌,将眼珠按进渗血的左眼眶,"别动,除非你想让青瑜的琵琶骨再多穿两根钩吻刺。
"剧痛如火山在颅骨内喷发。
青蘅咬破的舌尖溅出血沫,却在触及青鸾眼的刹那,听见万千亡灵恸哭。
幻象铺天盖地:归墟海底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缝中伸出无数缠绕符咒的触手,每条触须末端都长着老板娘的脸。
"轰!
" 客栈突然剧烈震颤,壁炉里的妖丹酒瓮噼啪炸裂。
老板娘蛇尾疾扫推开轩窗,只见玄冥关隘风雪倒卷,云层中雷部战车列阵如林,当先神将手持鎏金锤,正是数日前假扮刑天的五瘟使之首——苍梧!
"雷部越界了。
"老板娘翡翠抹额迸发青光,客栈九层飞檐的人面铃齐声尖啸,"小神农,你的订金该派用场了。
"青蘅左眼青鸾瞳骤然睁大,不受控制地溢出冰蓝火焰。
老板娘蛇尾缠住她的腰肢破窗而出,青鸾伞撑开的刹那,三百里冰川浮现血色阵纹。
苍梧的鎏金锤己轰到面门:"妖妇!
交出神农鼎!
""想要鼎?
"老板娘将青蘅抛向阵眼,伞骨迸出万千翎羽,"先问过青鸾血祭阵!
"未时二刻·冰渊血阵青蘅跪在阵眼中央,左眼蓝焰顺着阵纹奔涌。
每一道焰流舔舐过的冰层下,都浮出青鸾骸骨的光影。
苍梧的雷锤砸在阵壁上,反被妖火吞没半条手臂:"混账!
你竟敢用归墟禁术!
""我这人最讲公平。
"老板娘蛇尾盘在阵枢冰柱上,指尖绕着青蘅的一缕断发,"用雷部三千精兵的血开启鬼市,够换你弟弟半条命。
"青蘅右眼赤芒暴涨,穿透雷部战阵,望见昏迷的青瑜被铁链悬在祭坛顶端,白狼族长蚩烈正将火把掷向柴堆。
她嘶吼着催动神农鼎,鼎身暴涨三丈,饕餮纹中喷出的却不是青焰,而是青鸾瞳幻化的冰火!
"阵启!
"老板娘咬破舌尖,血珠化作九只青鸾魂影扑向阵眼。
冰川轰然开裂,三百雷部士卒坠入深渊,惨叫声中,他们的精血顺着阵纹汇入青蘅左眼。
苍梧暴退百丈,雷锤指向北方:"妖妇!
你以为鬼母会坐视归墟禁地被……"话音未落,一根冰锥自他后心贯出。
执锥者白袍染血,心口断剑铮鸣,竟是真正的刑天剑客!
"滚回去告诉西王母。
"刑天拔出冰锥,苍梧的仙躯寸寸冻结,"再插手归墟之事,我就把昆仑墟的蟠桃林烧成焦土。
"青蘅竭力维持清醒,在漫天血雨中望向刑天。
右眼映出他心口断剑的铭文时,突然头痛欲裂——那剑柄上的"逆乾坤"三字,竟与渡口幻象中完全一致!
酉时·客栈密室烛火摇曳的暗室内,青蘅左眼缠着浸透蛟血的鲛绡,听老板娘与刑天对峙。
"白夜,你来得太迟了。
"老板娘蛇尾拍打着冰棺,"说好趁血阵开启时盗取鬼母的生死簿,为何临时变卦?
"原来刑天剑客名叫白夜。
他倚在棺椁旁擦拭断剑,心口伤痕随着呼吸明灭:"西王母在我神魂里种了蚀心蛊,靠近归墟百里就会发作。
"突然剑锋转向青蘅,"不如让这小丫头去?
她身上的神农气息能遮掩生魂。
"青蘅握紧鼎耳后退,后腰抵上一具水晶棺。
棺内女子身着嫁衣,面容与她剜出的青鸾眼珠一模一样。
老板娘忽然轻笑:"倒是忘了,你身上流着青鸾血。
"蛇尾卷来一卷兽皮,"鬼市三日后开启,你去盗生死簿,我救青瑜。
"皮卷展开的刹那,青蘅右眼刺痛——绘的根本不是归墟地图,而是二十年前青鸢姑姑与妖族少主的婚礼图!
画面中新娘额角刺青滴血,手中捧着的正是神农鼎碎片。
"当年青鸢偷鼎救夫,被巫族处以剜目之刑。
"白夜的断剑挑起她下颌,"你猜,若蚩烈知道青瑜是青鸢之子,火刑架上的柴堆够不够烧三天三夜?
"壁炉爆出妖丹残渣的脆响。
青蘅在血腥气中闭上眼睛,鼎坠滚烫如烙铁:"……我该怎么做?
"老板娘将一枚青鸾翎插在她鬓间:"去归墟最深处,找一个眼眶里开满优昙花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