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道长正在庭院里晒药，白发用桃木簪随意绾着，道袍下摆沾满泥渍，仿佛刚从药田归来。
"把孩子放进竹篓。
"老道拂尘指向槐树下的青石浴桶，桶沿刻着密密麻麻的时辰刻度。
岳山瞥见桶底沉淀的朱砂，疑惑的问道："要活蒸？
"玄真道长笑出一脸褶子："漠北的雪狼崽子冻僵了，贫道也是这般救的。
"话音未落，司镇腕间胎记突然青芒暴涨，小脸瞬间褪成惨白。
岳山匕首己出鞘三寸，却见老道将整筐紫苏叶倒进沸水。
蒸汽裹着药香腾起时，司镇突然发出微弱的哭声，胎记光芒顺着水纹流转，在桶壁映出模糊的阵图。
岳山指尖触到浴桶边缘的朱砂，突然扣住玄真道长手腕："这阵图与林家有关？
""是医家的回阳阵。
"老道拂尘轻扫水面，蒸汽中浮现的阵纹竟与青鸾胎记重叠，"二十年前漠北冻伤的斥候，也是这般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司镇突然呛咳着吐出黑血，岳山匕首抵住道长咽喉："若救不活——""若救不活，"玄真道长银针精准刺入婴儿百会穴，"你腰间那半块玉佩就该换成招魂幡了。
""抱元守神。
"老道往岳山手里塞了把艾草，"揉他足三里。
"指尖触及孩子冰凉的皮肤时，岳山突然想起戍边时给冻伤的战马搓蹄——都是这般死咬着牙关硬熬。
司镇忽然抓住他的拇指，力道大得惊人。
玄真道长将银针刺入涌泉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牧歌："...雪化了就是春呐..."岳山看着孩子睫毛上的水珠，恍惚间竟觉得像林筱筱临终时的泪光。
正午日头最毒时，司镇终于睁开眼。
玄真道长往他嘴里塞了颗山楂丸。
"转身对岳山压低声音，"西南二十五里鹰愁涧，崖柏上结着血灵芝。
"岳山盯着老道腰间晃动的铜葫芦——那是军用水壶改的，壶底还留着箭簇的凹痕。
"道长如何识得军中止血散？
""贫道救过的伤兵..."玄真忽然噤声。
道观外墙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惊起两只寒鸦。
司镇腕间青鸾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比往日急促三分。
岳山把孩子裹进狼皮褥子时，月亮正爬上飞檐。
玄真道长往火塘添了把柏枝："后山药圃有间草庐。
"烟雾缭绕中，司镇胎记的青光在墙上投出展翅的影。
三更梆子响过第二遍，岳山听见了马蹄声。
他贴着窗缝望去，山道上十余盏风灯连成赤蛇，为首之人黑袍翻卷，腰间玉佩与司镇襁褓里的残片撞出相似的闷响。
司镇突然在梦中抽搐，胎记光芒穿透狼皮褥子。
岳山捂住他的嘴，却见玄真道长往火塘撒了把药粉，青烟顿时化作群鸦振翅，扑向山间那条赤色长蛇。
"从后山走。
"老道将药囊抛给岳山，"血灵芝长在鹰嘴崖背阴处，"玄真道长将药囊系在岳山腰间，"根须带金线的才是真货。
" 岳山摩挲着铜葫芦上的箭痕："道长在漠北见过萧家军？
"老道顿了顿："贫道只认得将死之人的眼睛，"突然指向司镇发青的眼，"和这娃娃眼底的煞气一模一样。
"岳山跃上马背时，司镇腕间的青鸾正映着残月。
他最后回望白云观，只见玄真道长立于飞檐之上，拂尘挥洒如剑，山雾里传来金铁相击之声。
晨雾漫过鹰愁涧时，怀里的司镇忽然咯咯笑出声。
岳山低头看去，孩子掌心攥着片带血的鸦羽——是玄真道长烟阵里的药鸦，羽根处沾着点金漆，在曙光中泛着萧家玉佩的光泽。
"血灵芝生于背阴绝壁，根须带金线者是真！
"老道嘶吼着劈断吊桥绳索，岳山策马跃过断崖的瞬间，身后传来梁木崩塌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