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人一脸肃穆,树高林密。
因城外流民西起,错过了进城的最佳时期,只能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一家客栈下榻。
模糊不清的视野,远处偶尔传出的一两声怪叫,使得马车里的人分外紧张。
“车夫,谨慎观察,切莫碰到流民”。
“是,老爷”马车里的聂韵之紧张的搂紧了怀中的女儿。
小孩正在沉沉昏睡,聂韵之瞧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心里的紧张感瞬间轻松了不少。
突然,马车陡然一颤,惊醒怀中熟睡的少女。
长者皱眉:“看看怎么回事”车夫跳下马车,用火把凑近照了照,“老爷,是个半大孩子”。
只见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血污,一身玄色衣服因浸了血再干涸而有些僵硬。
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短刀。
“爹爹,救救他吧”少女稚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薇儿醒了?”
聂父慈爱的看着她。
“爹爹,还要多久才能到上京?”
聂父抬眼望了望天,从月圆赶到半玄月,估计不用五日。
便答道:“还有五日”“那爹爹一定要救他,这里离上京那么远,远离人烟,万一碰到野狼给吃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聂韵之叹息:“听薇儿的”谁让他生了一个“爱管闲事”的女儿呢?
又缓慢行驶了约摸半炷香的时候,车夫望了眼前方,禀报道:“老爷,前方有客栈”聂韵之挑开车帘道:“去那借宿一晚吧”客栈黄昏的灯光透着微弱的光,偶尔还有几只飞蛾围绕着飞。
马车稳稳的停在那里,店小二满眼疲惫的看着来人:“客官这么晚来投宿,从北境来的吗?”
车夫淡淡的道:“世道太乱,只能避着人群走,就错过了进城的时间”小二连忙招呼:“客官来这算来对了,本店离上京不过几里路,虽听闻边境有乱军,但我们这绝对安全。”
“两间上房”店小二领路,把他们引到房里。
点了灯,瞅了眼聂韵之怀里的人。
他早己偷偷藏起少年手里的刀。
“这是我儿,赶路累了,劳烦给我们准备汤浴”。
不多时,小二打好水,聂韵之领着女儿去另一个房间洗漱。
一会儿,车夫过来禀报:“老爷,这是那伤者身上换下来的衣物”“换上伯宇的衣衫吧!”
“是,老爷”聂琼音小小的一只,趴在床沿细细端详着少年:长长的睫毛、白白的皮肤、薄薄的唇,还有高挺的鼻梁。
嗯,真好看,比大哥二哥还要好看。
“陈伯,他哪里受伤了?”
车夫微微躬身道:“小姐,此人并无外伤”“那他怎么满身满脸都是血?”
“那是别人的血”车夫顿了顿道:“老爷,等明日天明,就让他自己在这休息吧!
现下世道不太平,可别不小心混了一个敌国细作”聂韵之点头,回头看了眼少年的随身物品:一把短刀、一枚玉佩、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
他的手指摩挲着银鞘短刀上精美的花纹,还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
突然,他的目光被玉佩吸引。
羊脂白玉雕刻盘龙纹,通体透亮雪白,一看就是上品,非皇家不能有。
至于是南诏、西凉,还是东州,皆未可知。
不动声色的把玉佩掖回去,嘱咐道:“不可动他的东西,明日启程之后,让他在这休息”管家点头。
半夜,少年忽然发起高热。
车夫敲门来报,聂韵之披起外衫,摸了摸少年额头,道:“准备一盆水”。
模糊中的少年一首喃喃着说着什么,随着毛巾换了几次之后,脸上的红晕渐渐淡了下去。
聂琼音站在身后,“爹爹,女儿来照顾小哥哥吧!
爹爹舟车劳顿去休息吧!”
聂韵之看了眼昏睡的少年:“爹爹就在外头靠一会儿,有事叫我”半夜,少年的喃喃声越来越清晰:“娘亲为何?
煜儿很乖的,弟弟能做到的事煜儿也能做到。”
“娘亲不要煜儿了吗?
煜儿不要去北境,娘,娘”说罢挥舞着双手在虚空中抓,仿佛要握住什么遥不可及却又弥足珍贵的东西。
少女软绵的手握住他半空中挥舞的手,少年慌乱的呓语逐渐消停,少女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躁动不安的心静了下来。
翌日,晨曦微露。
“你是什么人?”
随着少年一声怒喝,聂琼音被摔翻在地。
“我们救了你,公子这是为何?”
聂韵之恼怒道。
“你们救了我?”
少年一脸疑惑。
“昨夜你昏倒在密林深处,要不是我们救了你,恐怕你己经被野兽吃了”。
少年想起昨日的经历,当时只觉得昏昏沉沉,也不记得在哪里睡去。
检查了一下身体,“我的衣服呢?”
少女指了指床边“衣服洗了,你身上的东西我们没动,原封不动放在这里,你穿的是我二哥的衣服。”
少年起身紧张的翻开里面包裹着的信件,还有一枚羊脂白玉,松了一口气。
“感谢救命之恩,只是在下现在生无长物,若他日有难,本……本人一定竭尽全力回报”。
聂韵知道“公子要去往何方?”
少年:“京城”聂琼音欣喜:“正好同路”聂韵之来不及阻止,见女儿己经冲口而出,只好尴尬的笑笑:“公子可愿同行?”
少年道:“我与同伴走散了,要去晕他们,你们先行一步吧”聂琼音撇撇嘴:“还不知道大哥哥如何称呼?
以后见了面要如何称呼?”
说罢仰头,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那是一双仿佛盛满漫天星辰的眸,他从未在世间见过如此清亮的眸,却在一个少女稚气未脱的脸上。
他轻轻的道:“子夜,我爹娘都唤我子夜”“我叫薇儿,我姐姐叫蔷儿,蔷薇蔷薇,是不是很好听?”
“嗯”少年微笑着点头。
“以后我们长大了,认不出对方怎么办?
听说小孩长很快的”。
少女清亮的嗓音带着遗憾。
少年摸了摸身上,刀是防身的,信是不可能的,只一枚玉佩。
便递了过去“这个给你吧!
你到了上京,首说找子夜哥哥,上京好多人都认得这玉佩”。
聂韵之赶紧推脱,道:“薇儿不可胡闹,此物一看便价值不菲”少年笑了笑:“再贵重,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与我无益。
姑娘收下,来日自当报答”少女咯咯的笑:“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上面有我名字”。
少女摘下脖颈的长命锁,“愿子夜哥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要再受伤了。
再受伤的话,薇儿不一定能捡到你”。
少年站起来,好看的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