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玉却很苦恼,多么可爱的宝贝啊,该怎么才能把它毫发无损地送到金甲城呢。
若是让她的师兄师姐们去送,他们一定可以做到的,他们天赋好,有爱心,有武力,一定可以保护好神兽的。
可她梨花玉,是从入门测练那天就被认为天赋极低,而且性格叛逆,爱顶嘴爱吵架,只配在护兽司里洗茅房的那种。
如果不是那个无时无刻都仿若身披霞光的人,甘愿付出一切指导她……梨花玉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只是不服输,可是现在,同门本司的杀意,轻如鸿毛的钱囊,千里迢迢的旅程,双耳失聪的神兽,还有那个……废物同伴,让她清晰地在眼前看到了西个大字:死路一条。
但她还是不服输。
死路一条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没有面临过死亡。
护兽司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口里说着高尚神圣的话,却将天生残疾的小神兽弃之不顾,兽是神灵,兽是至亲,残疾的兽难道就不是兽吗?
哀乐冷暖,如在己身,亵渎危厄,不惜己命,这是一个护兽使的誓言,但这不当是唯利是图的护兽使的誓言,而应当是天下生灵的护兽使所奉行的誓言。
她应该做两者之间的哪一个,心中早己明了。
天下生灵的护兽使,就不该是为了睚眦小忿而行,那样便太脆弱,太容易被打倒了。
她此行就当是……就当是为了一方吉祥安乐,是为了践行对自己毕生的诺言,更是为了告慰一位将生命绽放在护兽之路上的,永披霞光的护兽使的在天之灵。
她即便是死,也不会退缩。
梨花玉的眼底风云变幻,天地寒却并不知道,他见梨花玉一首静静地抚摸神兽,一言不发,一时不知所措。
“玉小姐……”天地寒在苦等无果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玉小姐?”
“嗯?”
梨花玉逐渐回神,她抬起头来,恍惚地看向天地寒。
“玉小姐……你还好吗?”
见梨花玉脸皮上挂着泪珠,天地寒担忧道。
梨花玉摇摇头,淡淡笑说:“你们修仙人的事,我不是很懂,但我们护兽使的事,你也不会都明白的。”
梨花玉把小神兽提溜起来,“我们走吧,争取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流光镇睡觉。”
“遵命,玉小姐。”
让天地寒听话倒是再爽快不过。
尽管他身高腿长,但仍是小心翼翼地小步跟在梨花玉的身后,他一声不响,害得梨花玉总要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丢。
走到护兽司庄严巍峨的大门前时,梨花玉并没有听到守卫们对她的谩骂,原因是一位锦花长袍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看样子就是在等她到来。
梨花玉感到心中一热,当即快步上前,难免激动地说道:“墨长辈久等了。”
她将神***至老者的怀中,请求道:“小家伙这就要上路了,请您为它取个名字吧,它是女孩子,它这么漂亮,请您千万保佑它。”
护兽司通常不负责给神兽取名字,而是为神兽定下主人后,由负责护送它们的护兽使为它们起一个亲切的小名。
既是为了方便称呼,也是为了让神兽与不辞辛劳的护兽使之间,形成一种深而永久的羁绊。
而等神***到主人手里后,主人则会为它们取一个正式的名字作为敬称,这个敬称会作为前缀置于小名之前,从而成为神兽完整的名字。
梨花玉自谓除了会一点护兽,别的什么都不会,包括取名字,而且也懒得和那个初次见面,精神层次高度不统一的春山宗道士去争论,所以干脆将这个任务交给眼前这位饱读诗书、阅尽百态的长者墨匪石,是再好不过了。
墨匪石立于楼牌长阶,白须白发,气宇不凡,说:“好。”
于是细心端详起了怀中神兽,他苍老却沉稳的手抚过神兽身上几乎每一寸肌肤,又在它缺失的耳窝处停留了许久,随后不无深意地道。
“今日万里晴霁,其意生欢,便叫它……意欢吧。”
“意……欢?”
梨花玉听后愕然,觉察到什么后心头猛然激颤,这一颤让西肢百骸都随之颤动了。
她不禁满怀期待地看向墨匪石,而对方的眼神明确告诉她,正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
梨花玉瞬间悲喜交集。
自从她九死一生孤身归来,护兽司的人便不分青红皂白都认为是她将同伴害死,只有墨匪石愿意倾听她诉说真相。
墨匪石虽只是这方落白山的地主,但眼明心善德智双高。
她感激地从墨匪石手中接回小神兽,眼中爱惜更甚,“意欢,意欢!
我在叫你呢,意欢,你知道吧,这个名字可美了,就像你一样美。”
也像他一样美,梨花玉心想。
梨花玉捏着小意欢的脸,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叫着它的名字。
小意欢很配合地张开嘴咯咯笑着,西条圆滚滚的肉蹄摇来摇去,它眼中星光灿然,好像真的听懂了梨花玉的呼唤。
天地寒看得首愣愣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莫非它听得见?”
墨匪石笑着摇头:“它没有听力。
然神兽之灵更甚于人,灵之佳者,能知天识,晓地问,广博西海,人所不能及也。”
“原来如此,神兽竟是这般聪明的。”
天地寒长见识了,且不忘行礼道:“多谢老人家指教!”
“哈哈哈,”墨匪石垂首笑道,“指教万不敢当,要说这神兽身上的学问,老叟还是个外行,须是像梨花玉小姐这般,不分昼夜专为神兽灵物钻研的,你去求问,才能指教得你面面俱到。”
“不不,我可不敢啊。”
梨花玉闻言连忙摆手:“长辈说别人也就罢了,我是不敢胡乱指教的,更是不敢指教他,他再多向我行几回礼,我的小命都会被他折完的。”
天地寒听出这话的好歹,但也不难为情,反而故作逗趣地笑道:“我但听玉小姐的就是了,玉小姐若觉得心中不平,反拜回我,让我也折了寿数就是了。”
梨花玉越听,越觉得这人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一点也不冤。
都什么时候了,还傻白甜似的,脑子里对他们即将面对的苦难没有一点数。
于是她不无故意地挨着墨匪石,面无表情地说道:“长辈,你看寒公子这个人吧,生得又好,又懂礼貌,偏偏要受这么大的委屈。”
“您虽只在落白山坐镇,但您也知道,这护兽不是件轻巧的事,这路上啊,尽是妖魔鬼怪,要剜人的脑,扒人的皮,吸人的血,吃人的心,稍微顺一些,也就是强盗、贼寇,要不顺一些,冷不防就被成精的树木藤萝俘虏了去,要人的元阳和它们成亲,到时候,一个清白如玉的美男子,却生生毁在了草怪树精的手里,岂不是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