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这地邪性得很!”
虎子缩在我身后,抱着一捆桃木枝发抖,“上回挖出水渠后,王叔家养的鸡全被啃了头……”我瞥见土里半埋的鸡头骨,眼眶里钻出蛆虫,下颌骨却诡异地开合着,仿佛在无声大笑。
掏出三粒人面黍米抛向空中,黍米落地时竟首立旋转,最后齐刷刷指向东南方——那里立着棵枯死的槐树,树皮上布满指甲抓痕。
“今晚子时,带五只黑狗、七斤糯米过来。”
我往槐树根浇了半壶掺血的井水,“再找五个属虎的汉子,每人备一把新锄头。”
月光被浓雾啃噬成碎片时,我在槐树下布了阵。
五碗人面黍酒围成圈,中央倒插着爷爷的桃木钉。
按《天星衍命录》所载,以酒香引游魂,以桃木镇凶煞。
当第一声犬吠撕开夜幕,雾气突然凝成五道人影,手脚细长得不像活物。
“喝了酒,替我垦地。”
我将虎子等人的生辰八字压在碗底,“垦一亩,喂三粒黍。”
黑影发出咯咯笑声,最矮的那个突然扑向黑狗。
我甩出桃木钉钉住狗尾,厉喝:“想要血食,先干活!”
五道影子僵住片刻,缓缓飘向荒坡。
黎明前,三十亩荒坡己被翻成整齐的垄沟。
虎子瘫坐在地,指着泛红的土壤结巴:“陈、陈姐,土里在冒血……”我捻起一撮土,掌心传来细微搏动。
这不是血,是地脉里淤积的阴气被翻出地表。
正要开口,东南角的槐树突然炸裂,树心里滚出一具裹着红绸的骸骨,肋骨间卡着锈迹斑斑的铜秤。
“五鬼运财,反噬其主。”
骸骨下颌咔嗒作响,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我,“小丫头,你爷爷没教过你,雇鬼要付真金白银吗?”
我解下耳垂的朱砂痣——那其实是爷爷留下的血玉髓,按在骸骨眉心:“这个够不够?”
骸骨剧烈颤抖,铜秤忽然飞起,玉髓被吸进秤盘。
另一端凭空出现五颗骷髅头,秤杆猛地倾斜向我这端。
“阴玉髓,抵百年阴债。”
骸骨声音带笑,“这三十亩地归你,但秋收时要分我三成‘活粮’。”
“活粮?”
“用你阴田种出的第一茬轮回稻。”
雾散了,骸骨与铜秤化作青烟钻入地下。
虎子等人醒来时,只当做了场噩梦。
三日后,我在地头立了块青石碑,刻上《天星衍命录》中的镇煞符。
第一批人面黍种下时,村里出了怪事:张家媳妇难产一夜,孩子落地竟攥着粒黍米;赵家祖坟冒出血灵芝,挖出来却变成腐烂的鼠尸……“阿宁,你种的不是地,是祸根。”
陈伯蹲在田埂上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当年你爷爷借命,现在你借地,陈家村的债……”我递给他一袋黍米:“煮粥时撒七粒,能压住您老伴的癔症。”
他盯着米粒上哭笑的婴孩脸,最终叹了口气。
那夜,我在账本记下第二笔:癸未年小满,拓荒三十亩,赊阴债百年。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檐角风铃急响。
追出院门时,只见月光下站着个穿长衫的男人,脚不沾地,袖口绣着金色罗盘。
“陈家阴田,坏了我家祖坟风水。”
他弹指震碎一片黍叶,“三日之内毁田迁坟,否则——”桃木钉自我袖中飞出,却穿透虚影钉在树上。
男人笑声飘忽:“柳家盯上的东西,从来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