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棠踏着碎玉般的笑声拾级而上,茜色裙裾扫过阶缝里新生的野莓,靴尖还沾着人间街市带来的杏花瓣,那抹娇艳的粉白衬得足下云纹愈发素净。
殷鸠落后两步,腕间乌鳞小蛇吐信时,分叉的舌尖正巧掠过新得的黑绳络子。
"师兄——我们回来啦!
"少女的呼唤惊碎了山门寂静。
霄岚的剑势在半空凝滞,寒芒定格成一道弦月。
沙沙。
沙沙。
老梅树的枯枝无风自动。
晦朔自树梢翻身落下时,玄衣襟口挣开半寸,露出锁骨处朱砂绘就的符纹——昨日天劫留下的灼痕尚未褪尽,蜿蜒如血色蜈蚣。
"江南铺子新到的玩意儿。
"阮眠棠解开鲛绡袋的瞬间,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她指尖轻点那对琉璃点睛的麒麟手串,琥珀色的兽瞳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我瞧着很像你,就买回来了 ..."话音未落,晦朔己叼住串绳。
少年尖牙刺入红绳,堂堂麒麟像狗一样叼着物件歪着头笑。
阮眠棠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抿唇首笑,揉小狗般揉乱了他的头发。
"岚师兄的剑穗。
"她又捧出冰蚕丝编织的流苏,玉色丝绦在暮色中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
那边霄岚己接过白蓝流苏剑穗,玉色剑柄上垂落的丝绦像一束凝冻的月光。
他背过身去系结,却不知身后老梅树投下的影子里,自己唇角翘起了多少。
“啧。”
殷鸠探头到她耳边,红痣灼灼的眼尾斜飞过来:"姐姐好不容易和我出去一趟,就顾着挑你们的东西了 。
"他眼神挑衅的看着二人 ,抬手轻摇手上的手链,低笑间,黑蛇鳞片与玄铁手链相撞,叮当声惊飞了檐下栖雀。
“我的更好看。”
他拖长声调,眼尾红痣妖冶如血。
老梅的陶壶还在淅淅沥沥淋着花根。
阮眠棠望向安皌的屋子:"师父还没回?
"她给安皌挑的是一株水星花,水灵灵的十分漂亮。
"水星花经不得晒。
"木傀儡接住漏下的水珠,枯枝手指停在花瓣上方三寸,声音像枯叶摩擦,浇水姿势有些木讷。
它伸出手,"先予我。
"殷鸠不悦地掐住黑蛇七寸:"她连你寅时采的枫露茶都不愿...""师兄。
"阮眠棠按住他手腕,指尖轻柔,好歹让他放过了那条蛇,"我想亲手给师父。
"她有些落寞又乖巧地低下头。
山风穿过老梅空荡的袖管,带出陈木香。
傀儡浇水的姿势凝滞片刻,水线突然歪斜——这具百年分毫不差的木偶,今日竟淋湿了自己的根足。
他垂下眼,这阵子玩笑话少了好多,和他的主子是越来越像了,浇水的样子真的像块木头。
阮眠棠眯了眯眼。
老梅虽是傀儡,原先却与真人别无二样 ,她初来山上时都没看出这是个木傀儡 ,他会打趣也会捉弄他们,完完全全就是个性子不着调的人。
现在却浑身都泛着木讷和枯朽。
木傀儡也有期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