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走廊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十二具尸体以诡异的姿势堆叠在分诊台前。
他们的头颅全部朝向西北方的安全通道，仿佛被某种本能驱使着集体迁徙。
"血渍发黑了，"唐棠蹲下身，手术刀尖挑起一片凝固的血痂，"从凝血程度判断，第一波感染发生在八小时前。
"她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显得沉闷，"但住院部今早还在接收普通病患。
"林深的目光掠过墙上的电子钟——23:47，显示屏边缘沾着一抹靛青色黏液。
他的靴底踩过散落的病历本，突然在一页泛黄的记录单上停住："17床患者，体温41.3℃，瞳孔扩散至虹膜边缘...这是三天前的记录。
"金属碰撞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两人同时转身，消防斧与手术刀在空气中划出冷光。
一个穿条纹病号服的老妇人正用额头撞击自动贩卖机，她的左臂以反关节角度扭曲着，玻璃橱窗上溅满混合脑浆的黑血。
"视觉依赖型攻击模式。
"林深压低声音，示意唐棠关闭头灯，"慢慢后退。
"黑暗降临的瞬间，老妇人的嘶吼戛然而止。
唐棠的后背渗出冷汗，她听见防毒面具的换气声被无限放大。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别动。
"林深的手掌按住她肩膀。
三米外，老妇人腐烂的鼻尖几乎贴上唐棠的防护面罩，浑浊的眼球在黑暗中缓慢转动。
一滴腐液从她下颌滴落，在唐棠的肩头烧出细小的白烟。
僵持持续了十七秒，首到急诊科大门突然被撞开。
月光如银瀑倾泻而入，照出走廊中央那个纤细的身影。
"救...命..."苏晓宁跌坐在血泊中，香奈儿套装的蕾丝领口撕开一道裂痕。
她的左脚踝肿得发亮，身后拖出十米长的血痕，在月光下宛如一条猩红的缎带。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总在生物竞赛时把铅笔转出花影的少女，此刻正用染血的指尖抓挠着大理石地面。
她的珍珠耳钉碎了一只，残存的半颗在阴影中泛着冷光。
"别过去！
"唐棠的警告卡在喉咙里。
林深己经冲向那道身影，防护服下摆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当他距离苏晓宁仅剩三米时，老妇人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腐烂的躯体炮弹般撞向他的后背。
消防斧劈开颅骨的闷响在走廊回荡。
林深单膝跪地，看着黑血从老妇人的太阳穴汩汩涌出。
她的手指仍在抽搐，指甲缝里嵌着几缕亚麻色长发——与苏晓宁的发色完全相同。
"深...阿深..."虚弱的呼唤让林深浑身一震。
这个称呼像把生锈的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十七岁的雨天，苏晓宁蜷缩在解剖室角落，湿透的校服贴在她单薄的肩头："阿深，帮帮我..."此刻的苏晓宁正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他。
她的蔻丹指甲崩裂了两片，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疤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那是高中时替他挡过硫酸的印记。
"脚踝...被铁架划伤了..."她掀起裙摆，伤口渗出的鲜血鲜红正常。
唐棠的紫外线笔扫过皮肤，没有出现预期中的靛青色荧光。
林深的手套抚过伤口边缘，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需要清创缝合。
"他解开急救包的动作被唐棠按住。
"等等，"实习生的手术刀尖挑起苏晓宁的衣领，"香奈儿2023早秋系列，三天前才在巴黎发布。
"她的冷笑在面具后格外清晰，"苏小姐是如何在封城前拿到这套高定的？
"苏晓宁的睫毛颤动如濒死的蝶："我在君悦酒店参加婚宴...新郎是瑞康药业的公子..."她突然剧烈咳嗽，从Gucci手袋里抖出张烫金请柬。
林深瞥见新郎名字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正是丧尸患者西装内袋名片上的名字。
唐棠还想追问，却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
整条走廊的应急灯同时亮起，猩红的光晕中，二十多个扭曲的身影从住院部方向涌来。
他们的白大褂上沾满靛青色黏液，胸牌在跑动中相互碰撞，发出催命符般的脆响。
"去污物通道！
"林深抱起苏晓宁。
她的手臂环住他脖颈时，一缕发丝扫过防毒面具的排气阀。
Chanel邂逅香水的尾调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与记忆里生物实验室的福尔马林味道诡异重叠。
负二层的冷库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低温让三人呼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晶。
唐棠用止血钳卡住门锁，转头看见林深正将苏晓宁安置在药品架上。
女生苍白的指尖拂过他防护服的裂口，那里渗出细小的血珠。
"你受伤了..."她撕开裙摆内衬的丝绸，"用这个包扎。
""不必。
"林深后退半步，却撞翻了身后的疫苗冷藏柜。
数十支玻璃管滚落在地，标签上的"XV-17"编号在冷光中格外刺目。
苏晓宁突然剧烈颤抖："就是这些...婚宴上他们给宾客注射的所谓新型流感疫苗..."唐棠捡起碎玻璃的手蓦地顿住。
她的紫外线笔扫过标签，照出隐藏的水印——瑞康药业与军方的联合标志。
林深握紧消防斧，斧柄上未干的血渍正缓缓结冰。
"七月十七日，"苏晓宁的指甲掐入掌心，"他们在婚礼现场抽取宾客血样，说是要匹配疫苗型号..."她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的针孔淤青仍未消退，"当晚就有人开始发烧..."刺耳的刮擦声突然从冷库顶部传来。
唐棠抬头看见通风口滤网正在变形，靛青色黏液从缝隙中滴落，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凝结成冰锥。
"它们在学习..."林深将苏晓宁护在身后，"第一批感染者绝不会使用工具。
"话音刚落，整个冷库突然倾斜。
三人顺着滑落的药品架跌向角落，林深在碰撞中扯开了苏晓宁的珍珠项链。
银链坠入黑暗的瞬间，他瞥见吊坠内侧刻着的微型编号——S-17。
"小心！
"苏晓宁突然扑倒林深。
一支冰锥擦着他的太阳穴钉入墙壁，碎裂的冰渣中裹着半截人类指骨。
唐棠的尖叫被更多冰锥的破空声淹没，她翻滚着躲到货架后方，看见苏晓宁正用高跟鞋踹开应急阀门。
"这边！
"女生染血的指尖按在密码锁上。
林深看清她输入的数字组合——正是自己高中时的学号。
备用通道的应急灯逐一亮起，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苏晓宁踉跄着扶住管道壁，她的***早己破损，小腿上交错的新旧伤痕让林深瞳孔骤缩——那些齿痕的间距，与首章丧尸患者完全一致。
"解释。
"唐棠的手术刀抵住她后腰。
苏晓宁转身时泪珠滚落，正好滴在刀刃上："婚礼当晚...我被拖进地下酒窖..."她扯开衣领，肩胛骨上的咬痕己经结痂，"是新郎...他像野兽一样..."林深的手套抚过伤痕边缘。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高三那年，苏晓宁在实验室烫伤时，他也是这样检查伤口。
那时的她攥着他的袖口抽泣，如今她的指尖正悄悄探向他腰间的电子门禁卡。
"我们需要血清！
"唐棠突然拽过苏晓宁的手腕，"你被咬超过八小时却未变异，血液里可能有抗体！
"冷冻离心机的嗡鸣在管道中回荡。
当淡金色血清从采血管分离时，林深注意到苏晓宁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诡异的竖线。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闪过条加密信息——发件人号码与首章丧尸患者手机最后通话记录完全一致。
"小心！
"苏晓宁突然撞开林深。
一支弩箭钉入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缠着的布条正在燃烧。
七个穿防化服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领头的光头晃了晃***："把血清和女人交出来。
"混战中，苏晓宁的香水瓶被打碎。
甜腻的香气弥漫时，丧尸群的嘶吼突然逼近。
林深在烟雾中抓住她的手腕，却摸到个微型注射器的轮廓——针管内晃动的靛蓝色液体，与感染者唾液完全相同。
"为什么..."他的质问被爆炸声淹没。
苏晓宁趁机挣脱，消失在通风管道的岔路口。
唐棠从废墟中爬出，举起从光头身上搜出的卫星电话——最近通话记录显示着"苏小姐"。
天台的铁门在飓风中剧烈震颤。
林深望着脚下陷入火海的城市，救护车的鸣笛声与爆炸声此起彼伏。
唐棠递过夜视望远镜，镜头里可见跨海大桥上挤满燃烧的车辆，对岸的霓虹灯牌仍闪烁着"瑞康药业"的广告。
"这是婚礼现场的录像。
"唐棠播放SD卡内容。
监控画面里，苏晓宁正将针管刺入新郎后颈，动作熟练得令人胆寒。
她的嘴唇开合着，唇语专家标注的台词是："实验体XV-17接种完毕。
"暴雨倾盆而下。
林深摸到防护服内袋的硬物——是苏晓宁"遗落"的钻石发卡。
他在放大镜下转动宝石，看见戒托内侧刻着的微小字样：Final Solution-17。
远处的街道突然传来熟悉的香水味。
林深转头望去，苏晓宁正站在对面大厦的天台边缘。
狂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大腿绑着的银色密码箱。
她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着17:00:00。
唐棠的惊呼被雷声吞没。
林深攥紧发卡，钻石棱角刺入掌心。
雨幕中，他仿佛又看见十七岁的苏晓宁在生物竞赛颁奖礼上微笑，她背后的横幅写着"人类进化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