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夜带着微凉的湿意，顾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终于结束了这场持续到深夜的会议。
车窗外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染开来，像被打湿的油彩。
他靠在汽车的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
从2016年清华博士毕业进入这家外贸公司，九年时间，顾乐从最基层的管培生一步步爬到了中国区总裁的位置。
"顾总，到了。
"司机老魏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地下车库的白炽灯刺得他眼睛发疼。
"辛苦了，明天不用来接我。
"顾乐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等老魏解开安全带下车后，他才掏出私人手机，微信图标上刺眼的红色数字"99+"让他眉头一皱，大都来自本科同学，许与世私发的消息跳了出来：顾乐出事了！
G教授被举报了！
附带的链接标题赫然写着：《XX大学GL教授师德失范事件实名举报材料》。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不敢往下滑动。
车库里不知哪里的水管在漏水，滴答，滴答，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点开的PDF足足有105页。
聊天记录截图、酒店开房记录、暧昧的微信转账......"怎么会......"顾乐猛地合上手机，却合不上脑海中翻涌的记忆——那个学术严谨，对学生极尽关怀的老师。
零点整，地下车库的照明灯准时熄灭，将他笼罩在黑暗里。
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照出他惨白的脸色。
顾乐盯着许与世发来的消息，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他转而点开其他聊天窗口，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平时消息不断的BIT校友群今天异常安静，就连每天都要斗表情包的热闹本科班群也一片死寂。
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比铺天盖地的讨论更让人窒息。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沉默，或许就是同学们对老师的温柔保护。
他打开通讯录搜索"王鹤"，这位当年的班长现在己经是母校的副教授，成G教授的同事。
电话接通得很快，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王鹤，睡了吗？
""没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你听说了是吧，我这边不方便说什么。
""那……老师……他还好吗？
"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学校己经有决断了，后续看通报吧。
"王鹤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唉……老师有人陪着，放心吧。
"挂断后，顾乐点开了和G教授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春节时他发去的拜年祝福，现在那句所得皆所愿、所遇皆良人、所行皆坦途看起来格外刺眼。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让胃部一阵翻涌。
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父母和孩子的卧室门缝里己经没有了光亮。
床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顾乐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那是窗外路灯透过百叶窗投下的条纹。
每隔三十秒，就会有车灯扫过，那些光条就像审讯室的探照灯一样在房间里来回巡视。
黑暗中，他想起毕业典礼那天，G教授揽着他的肩膀，当时阳光很好，一晃十五年过去了。